山野葱郁,鸟儿飞落林间,叽叽喳喳的望着下方升起的一堆小火。
噗噗的汤水沸腾声里,胖道人咂着嘴,皱着眉头看着勺里的汤汁,孙正德对自己的手艺还是颇为自信的,就是味道有些怪。
难道那小灵芝就是这个味儿?
狐疑的喊了声:“开饭!”便舀了数碗依次端去附近树荫下一字排开的关张等木雕前,刚一放下,碗筷就被凭空推回给道人。
“几位,你们也太挑了吧。”
“有溲(尿)。”
胖道人愣了一下,端起来闻了闻,越闻越像,陡然想起刚才自己喝了好几口,顿时感觉一阵反胃,磕磕巴巴的问道:“谁……谁的?!”
关张、秦琼、吕布、白起、尉迟恭齐齐转脑袋,直勾勾的看向水潭边,抬手指去,齐声道:“他!”
水潭边,疯老头扭着老腰,手上拿了树枝做的鱼竿,将捆着的蚯蚓丢去水里,老牛看着面前的丝线,牛眼翻了翻,晃着四蹄慢悠悠的游开。
“不去揪问一番?”吕布拄了拄画戟。
“本道心善,不与一个疯子计较。”
胖道人连忙撤了碗筷,连带那锅里的汤水一起倒了,朝着那边的陈鸢喊道:“东家,你管管你师父……”
前方树下,陈鸢正阖眼运着法力滋养五脏六腑,听到胖道人喊他,睁眼看去,“嗯?刚才你说什么?!”
以为东家不悦,孙正德连忙改口。
“我……我说一個老人家站在水潭边太危险了……”
他小心提醒一句时,疯老头叫了声:“鱼都没有,不钓了!”气急败坏的将鱼竿砸去潭里,双手向上一搂,便是轰的一声,爆起数丈水柱,飞溅的水花之中,几条白花花的大鱼落到岸上,摆着鱼尾‘啪啦啦’乱响。
“好吧,看样子对老疯子而言并不太危险。”
看着几条潭底大鱼,疯老头一扫刚才的恼怒,叫胖道人赶紧跟他一起捡,陡然看到有一条黑色的,快一步拿到手里,献宝似得给陈鸢看。
“徒弟哎,这条鱼真够黑的。”
搂着几条鱼的胖道人凑过来,神色严肃的端详几眼:“说不得还是大补之物,鱼肉吃完,鱼骨还可用来煲汤喔。”
鱼身细长,鱼鳞漆黑如墨,两颗眼珠泛着淡淡绿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先生……救我……’
陈鸢正想按胖道人做法将它煲了,脑中忽然有一道不分男女的声音响起,不知怎的,陈鸢看着那鱼,仿佛能看懂一张一合的鱼嘴念叨话语,顿时明白是这黑鱼在向他求救。
这样的表现之前从未有过,就像第一次看到石碑时,自己竟从铜镜里看到自己后脑勺,第二次看过石碑后,仿佛能感到一条鱼的情绪,当然前提是这条鱼也不是凡物。
“师父,这条鱼这么古怪,怕是不能吃。”
这话说出来,孙正德都不信,他指着黑鱼比划:“看看这鳞黑的多亮,这鱼鳍简直就是上等的煲汤佐料,再看这细长的身段,落到本道手里,才对得起它!”
“听我说。”
陈鸢看他俩将这鱼当宝一样搂着,也不好直接说将它放生,便从袖里拿出《黄川杂疑》将怪鱼那篇给胖道人看。
“上面这人就因吃了一条黑鱼,结果变成虎头人身的妖怪。你想想这条鱼万一是山神放在潭中喂养的灵物,咱们莫名其妙的把它吃了,岂不是得罪别人?”
胖道人跟陈鸢日久,知道这本书的不凡,当即缩回手,带着另外几条鱼去了篝火那边,拿了锅在潭里疯狂清洗。
疯老头虽有些不舍,可徒弟都说了,他还是将这黑鱼交给陈鸢。
“一个灵鱼就这么炖成鱼汤,当真可惜,去吧,还你自由。”陈鸢抬袖轻轻一抛,那黑鱼晃着鱼尾,落去水潭溅起数道水花。
看着水花平复,陈鸢搓搓指尖,手上水渍瞬间褪去,便转身回去坐下,才两步,水面响起‘啵’的一声,荡开的涟漪正中,那鱼露出黑乎乎的脑袋,嘴里横着一根碧玉晶莹的水草,游到岸边,将那水草放去岸上,调转身头,鱼尾轻摆,欢快的钻入深水当中。
看似水草,陈鸢却能从上面感觉到灵气,不过从水里拔出,灵气也在消散,这场小小机缘,就当是大伙的,一起分享了才是,他叫来那边忙活的孙正德。
“拿去,跟那几条鱼一起煮了,另外单独弄成一份素食。”
那边入定诵经的镇海,睁了睁眼,竖印朝陈鸢微微揖首。
小小的插曲过去,趁着空隙,陈鸢也没在淬炼五脏六腑,去车里拿出工具,继续雕琢木雕,这几日森罗殿的阴神几乎都齐备了,但要招呼出来,恐怕还要理一理故事。
而且最近黑白无常正忙着‘招待’那些胡人的阴魂、那丹公子的魂魄,以及前几日带回去的魔怪妖魂。
估摸还要几天才有消息。
眼下,人杰殿里的神像还是要继续雕刻的,虽说只是第一殿,可人杰之数繁多,每一个都有自己独到的东西,不仅仅体现在请神斗法上,偶尔与他们聊天,一言一行都能给人收获。
吹去手中木雕残屑,化为星点重新覆去木雕,依着脑中的想象,化出银甲白袍,凿尖轻轻点缀,虎目灵动起来,头顶盔缨晃动,这次陈鸢将坐骑都一并连着雕刻出来,刹那间,隐隐响起白马嘶鸣。
在西北之时,他就写了几份不同的故事流传军中,该是能用得上的,就算用不上,那些抗胡的故事或许也能给士兵、百姓带去信念。
看着白袍白马,一身银甲,手握长枪的木雕,陈鸢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其放去车中下面的格子,与其他新雕琢的木雕放在一起。
从车厢里出来,胖道人拿着木勺‘梆梆’的敲着锅边,“开饭了!”
沸起的汤锅,有着淡淡的清香,一帮木雕、疯老头一窝蜂的涌了过去,正是热闹的时候了。
……
下午的时候,关张吕布、秦琼等木雕带着车里那些木偶跑去了林间,开始排兵布阵,较量生前谁的本事大,项羽牵着虞姬木雕悠闲的走在潭边,偶尔也会过去坐在树荫下,看着‘两军’对垒,眼中不时浮出其他的神采来。
林间蝉鸣声里,陈鸢惬意的靠着老牛,陪着打盹儿的师父,看着不远的和尚打起拳脚功夫。
这时,对方停了停,看去水潭的另一边,“有许多修道中人过来了。”
陈鸢自然也感觉到,起身时,那边操练的人偶、木雕或跑或飞,一一钻进车厢收敛了香火之气。
片刻。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林间渐渐露出云龙、云贺、玉晨三位道长的身影,他们也看到站在潭边的陈鸢,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边走边拱起手来。
“让道友久等了!”
“不过几日罢了,就当在此休整。”陈鸢拱还礼,目光随之也落去两位道长身后,除了几个不认识的天师府道士外,还有几个陌生人,其中一个年轻修道者,见到陈鸢,脸色顿时发青,不自然的朝同门靠了靠。
正是被陈鸢教训过一顿的虞飞鸿,身旁还有他师妹,看到陈鸢笑吟吟的望来,两眼顿时一翻,倒去了师兄怀里。
“咳……可能长途跋涉,赶路赶的急,这些小辈经不起折腾。”玉晨替聚灵府的同道打起圆场,不过他并不知道,其实陈鸢与他们有过一段交集。
“那边两位是……”
陈鸢看到一行人最后面,有两人过来,为首那人两鬓垂过脸颊,须髯修的雅致,双目尖有着锐利的神光,手中一柄黑鞘紫柄的法剑,隐隐散发出凌厉的剑意。
“这两位是沧澜剑门,提玄青剑的,乃是剑门北院剑首段既卿。”
玉晨怕陈鸢听到沧澜剑门的人,会有其他想法,赶忙解释道:“段院首是为此处地底妖魔来的,你与沧澜的事,天师会帮忙,莫要担心。”
陈鸢点点头,看去过来的那北院剑首,拱起手:“见过沧澜剑门院首。”
“不必多礼,当真年轻才俊啊。”
段既卿笑呵呵的盯着面前这位闹的山门不安宁的年轻人筑基散修,又点了点头,重复一句:“年轻才俊,好!”ωωω.χΙυΜЬ.Cǒm
随后拱手还礼,便将视线偏开,看去附近,问道:“那地底妖魔可就此山之中?”
过来的众修道中人,齐齐看去陈鸢。
“是,不过外面没有山洞可进。”
众人听着陈鸢讲诉,并不是很相信,这样的事,还是要自己去找找,才会真正相信。寒暄几句后,玉晨席地坐了下来,也向陈鸢说起鹤州发生的事。
“天师与那守卫地窟之人交过手,将其打伤后,天师亲自下了一趟深渊,与里面妖魔交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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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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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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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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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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