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鸢看着跪拜而下的身影,眼睛里都有些微微发热,回来后,不知是他变得多愁善感,还是怎的,看见曾经的故人,心中就有些酸楚,尤其是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怀遇拜见真君!”
“怀遇……”
陈鸢轻声念叨对方的名字,那人缓缓抬起脸来,若是能流泪,徐怀遇脸上恐怕已满是湿痕了,听到陈鸢唤他名字,嘴唇都有些微微发抖。
“真君……”
他也轻轻唤了声时,随后被陈鸢搀扶起来,徐怀遇的模样已大变,不是曾经那位征战沙场退下来的铮铮汉子,反而更像满脸沧桑的老人,发髻花白,两眼深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亲手盖起了真君观,苦苦坚守数十年。
陈鸢望着他,松开他双臂后退了两步,左右洒开袖口,拱起手来,躬身拜了下去。
“陈鸢谢怀遇!”
“真君,你这是做什么?!”徐怀遇连忙上去搀扶,却被一旁的明光拦下来,老道笑道:“这是陈道友欠你的一份情,这个礼他必须要拜的。”
徐怀遇抬袖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就那么看着陈鸢朝他大拜一礼后,赶忙叫道:“真君就此作罢就此作罢,真君与我都不要再讲生前谁欠谁的。”
说着,拉过椅子让陈鸢赶紧走下,他也坐到一旁,将陈鸢之前放下的茶水双手敬过去,陈鸢或许不明白他的毕恭毕敬,可在一旁的明光是清楚的,在真君观一辈子,早已将神台上的真君像当做了毕生的信仰,就如老道当初也是这般崇敬天师的。
重新落座后,一人一鬼简单说了一些家常话平复了情绪,陈鸢随后开口笑道:“其实这次下来,除了寻泰山府君有事外,还有一件就是跟怀遇有关。”
徐怀遇端坐旁边,安静的听着。
“……来泰山之前,我途径一地,在山里遇到一座道观,观中有一老道士,舍己而为他人医治伤病,后来我得知他是一蜈蚣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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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明光露出疑惑,“一个妖窃据道观?那所行之事可是祸害方圆百里的百姓了?这事如何与怀遇有关?”
徐怀遇却是微微一颤,低声道:“确实与我有关,那妖……我知晓。”
正待明光惊愕的目光看去徐怀遇时,陈鸢笑着继续说道:“不用那么严肃,此妖并没有为非作歹,反而做了一些令人尊敬的事。”
看着他二鬼,陈鸢将那老蜈蚣的事迹,一一讲出,若非他在山中坚守,传承徐怀遇的衣钵,或许陈鸢都不知道徐怀遇曾经做过了什么事,如今又惠及周遭百姓。wWW.ΧìǔΜЬ.CǒΜ
明光道长只知晓徐怀遇在庙中的坚守,以为陈鸢拜的是这个,原来后面还有所谓的‘传承’那可是大功德了。
“真君、道长高抬了。”
徐怀遇被两人说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拱起手:“其实在下当初大限已到,又觉得那只蜈蚣天性并不坏,又常年随我身边受到经文熏陶,该是可以托付的,将法术悉数传授于他,我也没料到,他竟真的如此做了,还一直这样做下去。”
“怀遇莫要自谦,若没有你引导向善,没有你的坚守,又如何打动一妖物?”明光老道在旁笑道。
“其实,这些都是向真君学的。”徐怀遇依旧如从前的性子,“真君将人和妖视为平等,我对那蜈蚣自然也是如此。”
“这么说来,最该褒奖的还是我了?”
陈鸢指着自己说笑道,令得老道,还有徐怀遇都愣了愣,随即二鬼反应过来,跟着哈哈大笑,笑声传出房舍,外面过往的鬼差、鬼吏都被这阵笑声弄的面面相觑,纷纷望去紧闭的门窗。
屋里。
笑声渐渐停下,陈鸢的话语紧跟响起。
“怀遇之事让我感慨,所以我过来阴司,除了来见泰山府君外,就是想私下为怀遇求一份出路。”
“出路?”
徐怀遇和明光有些疑惑,陈鸢看着前者,声音温和:“怀遇生前征战多年,又落脚道观做了庙祝,家人都跟着吃了不少苦,一辈子又都过的清贫,我想……我想让你能投胎轮回,来世投一个富贵人家,好好享受世间繁华。”
“真君……”徐怀遇站起身来,一旁的明光将他手拉住,拽回座位上,说道:“陈道友之言不无道理,你并非生来就是出家人,能有如此虔诚之心伴泥塑一辈子,该有福果回报了,投去太平世界,好好享受一番荣华富贵,将来回来也不迟。”
徐怀遇犹豫了,他看向陈鸢片刻:“其实……我倒是不觉得苦,只是有些对不起老妻,还有几个孩子,跟着我从那方世界,迷迷湖湖又到了这方世界,吃了不少苦头,过的一贫如洗,可如今老妻故去几十年,早已轮回,几个孩子老的老,死的死,也都去了各自该去的地方……我心里已无牵挂……”
“这是公费旅游。”
陈鸢忽然一句,把沉重的气氛陡然破坏了,令二鬼有些错愕,公费他们知道什么意思,旅游却不是很能理解。
陈鸢将字面拆开:“就是出去游玩一番,待寿终正寝了,你还记得如今的事,这下不用纠结了吧?”
“这……这……”
徐怀遇被这提议给惊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老道拍拍他肩膀:“这么好的事,还犹豫什么,当然应下来了,现在了无牵挂,等你投胎重新做人,不就又有牵挂了?一世人说一世人的话,享受过荣华了,对修行也有益处。”
有人在旁边鼓动、开解,徐怀遇犹豫了一阵,起身朝陈鸢拱手拜下。
终于算是了却陈鸢心里一桩事了,他与二鬼又寒暄了一阵,算算时辰,差不多也该走了,泰山神庙里孙正德不知等了多久。
“孙道长也是好多年没见他了,真君若有空,也让他下来一趟,或者我上去见他。”
“你上去,怕是把他吓的半死。”
“哈哈哈!”
徐怀遇、明光道长将陈鸢送到偏厢外,有些不舍的拱起手,此时明光道长忽然凑近一点,小声道:“等抽空了,你也跟贫道安排安排,让我也公费……旅游一番。”
“明白。”
陈鸢笑了笑,朝二鬼拱手拜别,转身去了公堂,如今见了徐怀遇,知晓他完好,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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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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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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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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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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