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山峦脚下,清澈的河水潺潺流淌,小鱼轻摇鱼尾,吐出气泡,然后,轰啪一声,水声炸开,昏厥的青鱼飞去半空,被伸来的手一把抓住,疯老头转身就跑去前方林野边沿,那边树下正升着袅袅炊烟。
“徒弟哎,给!鱼!为师要吃鱼,烤的那种!”
“想吃,那就必须得吃。”陈鸢笑着接过手里,指尖亮起法光,轻轻在鱼身一推,鳞片自行脱落。
一路过来,铲了一窝害人的狸猫,遇上胡庸,就算知晓后面可能有寻仇之人,也影响不了他游山玩水,去两崖山的好心情。
简单的处理过那尾青鱼,抹上细盐,往鱼肚塞了姜葱,串到树枝,便插在火堆旁边烘烤。看了眼跑去一边化出九影,指挥影子将自己抛来抛去的师父,陈鸢挑了挑火堆,看去一旁盘成坨的大蛤蟆,后者肚皮贴着地面,挪着四蹼转了一个方向。
“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有何事?”
蛤蟆看着牛车那边,小白蛇滑下车撵,在草间欢快的蜿蜒游动,张了张嘴,想说似乎又害怕被拒绝不敢开口。
好一阵,陈鸢重复问了一句时,蟾精学着人的模样站了起来,绷着两条腿,走到陈鸢面前,陡然跪了下去。
双蹼交叠胸前,匍匐磕头:“我想跟真君学艺,还请真君收我徒!”
陈鸢想过许多种对方可能求他的地方,但没想到竟是要拜他为师,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当然,并非对方是妖的缘故,受后世影响,对于这种事比这世道的修道中人要看得开。
但自己也不过金丹境界的修道者,修道一途都需他人指点,哪里够的上资格。
甚至连一点准备都没有,看着蛤蟆拧了拧眉毛,随即,笑道:“我不收徒。”
“为何?真君嫌弃我是妖?”
“这倒不是,而是觉得,我也不过机缘巧合才踏上修行的人,哪里有资格去教别人。”
“我眼中,真君比我强,那就有资格。”
“可我也教不了你什么。”陈鸢看着这蛤蟆两只豆大的眼睛露出倔强,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可我学之法……太过伤天和,你性子未收,教授给你,怕是收敛不住。”
说起自身法门,陈鸢也知道乃是师父从地底妖魔身上所学,若是教授给妖物,妖之本性若还未除,发起狂来,怕是难以收住手,平民百姓多半也要遭殃。
蛤蟆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游来的小白蛇伸来尾巴在脑袋上敲了一下,示意它别再开口了。
“真君说不行,就别胡搅蛮缠……”
小白蛇正说一半,忽地转了下头,有些疑惑的望着不远的林野。
沙沙的雨水落在枝叶,还在疯玩的老头也停了下来,笑嘻嘻的脸庞渐渐泛起冷意,看去林子深处,老牛也停下咀嚼,断在嘴边的青草,滑落地上的瞬间,一阵大风平地吹起。
“谁!”
陈鸢起身抬手,牛车内‘锵’的一声,射出一道寒芒冲入那片幽暗的林间,顿时没了声响。
一滴雨水打在枝叶,溅起水花的下一个刹那。
月胧剑唰的倒飞回来的同时,还有两颗大树拖着茂盛的树笼哗的飞出,粗大的树身一颤,陈鸢一手印在上面,将其打的枝叶纷飞,偏去河岸一侧;另一個大树被划出巨大身形的白蛇一尾扫飞开去。
“徒弟,我去!”
终于逮着有架打了,疯老头握着铃铛,兴奋的招呼一声,带着九个人影一阵风似得冲了进去,身影腾挪跃起间,没入那片林子,片刻,传来‘哎哟’一声喊叫,接着就是呯呯呯一阵交手,法力震动的颤音。
“师父!”
陈鸢担心师父受伤,掐出指诀,点去车厢时,九道人影、外加疯老头同时飞了出来,齐齐摔去地上,滑到陈鸢这边,嘴里嚷着:“疼疼疼……”
“师父!”他将老人搀扶起来,能把师父这般打出来的,恐怕就连青虚、玉晨这些道长都未必办到,可见对方修为之深。
小白蛇拖长身游来,将陈鸢还有疯老头围在中间,吐着信子望去那林野里,“真君,是人,他出来了。”琇書蛧
风吹过林间。
歪斜的林木之中,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出,宽大的红袍,消瘦的脸颊,长须花白抚动,那对白眉下,双眼如同黑暗的深渊。
“想不到还在这里碰见你……陈鸢。”
陈鸢皱起眉头,将师父搀扶好,他走到前面,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老人,是从未见过的,对方竟叫出他的名字,而且似乎带着敌意,想遍脑中记忆,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你就是饲魔的那个人?”
“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那红袍老人一步步过来,距离七八丈时,停下脚:“是通过常威的那本册子知道的吧?他比他父亲差太多了。竟真将事魔而救万人的事当真……”
“什么?”
一直以来,陈鸢对常威那本册子里所记载的事都极为相信,毕竟那信上之言,看得出是心中所说,只是想不到,常威也是被蒙骗了。
那红袍老者面上带着微笑,看起来似乎很享受陈鸢这般惊讶。
“那不过是编出的谎言罢了,常威父子就是这么单纯。那地底妖魔可是能让修为增涨极快的好东西,喂它一些凡夫俗子,还没智慧的婴孩,有何不可?凡人嘛,世间多的是,大多碌碌无为,在世间顶多就是充数的,昙花一现,不如当做养料,还能有些用处。”
这话就算放到后世也是令人愤怒的,陈鸢也不例外,毕竟修道之前,他就是芸芸众生里的一员。
“不觉得说出这番话恶心?好好的人不当,当畜生!”
面对陈鸢的讥讽,那老者并不放心上,只是笑了笑,目光落去陈鸢身旁的疯老头,“那番话其实可不是老夫说的。”
老者面上笑容更盛。
“而是你身旁这位……我说的对吧,师父。”
气氛陡然在这片地方凝固下来,老牛也好、小白蛇也罢,眸底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陈鸢同样一脸惊讶,他自从知道师父传自己的法门乃是得自地底妖魔,便有过这方面猜想,可根本想不到这修为高深的红袍老者,居然也叫疯老头师父,算起来,两人竟是师兄弟关系。
“你叫我什么?”疯老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老者,赶忙指着身旁的陈鸢:“我徒弟在这儿,你这般又老又丑,可不是我徒弟!”
“师父啊……”
红袍老人背负双手,望着这边微微笑了笑,“谁是你徒弟不重要了,想不到许多年没见,你还是这般疯疯癫癫,又不死,当真可恶……这次,做弟子的,就亲手让你解脱吧。”
“想死的是你。”
陈鸢前移一步,不着痕迹的将师父挡在身后,从刚才的惊骇里平复过来,目光冷峻的盯着对面,袖中指诀掐出的同时,那边的红袍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没用的,老夫可是知晓你的能力……来之前,将周围布下了阵法!”
老人缓缓抬起双手,一字一顿:“你请不到你的神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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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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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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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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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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