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楚莺的手,谈雀景想要帮她取暖,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怎么样,等到宋敛了吗?”
“没。”
刚拒绝了宋敛就又找过去,他的气没消,楚莺是可以理解的。
谈雀景其实料到了,“没关系,还有下次的,你别看宋敛平常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寡言的,其实他小时候,很乖很爱跟他的姐姐一起玩。”
天快要亮了,雨快要停了。
在雨声中,楚莺听谈雀景讲着宋敛小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很适合做一个讲述者,字正腔圆,讲到有意思的事情时,带着点礼貌的笑音。
“你怎么也想不到,他小时候是最爱哭鼻子的。”
楚莺不怎么困了,睁眼,巴望着谈雀景,脸垫在他的胳膊下,感受着床褥中的温度,扮演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哭鼻子?”
“梁家这一辈最小的那个妹妹,年纪小,可最喜欢欺负宋敛。”伴着将停的雨声,谈雀景的记忆回到了青年时期,“我只记得那次过年,跟着爸爸一起去梁家的祖宅里,院子里都是雪,宋敛才十三四岁,他小妹强制性让他背,结果滑了雪,两人都摔了。”
那天白雪纷飞,院子中堆积了许多的雪,佣人还没有打扫干净,梁家几个小孩围在那里玩,年纪大的都稳重了,坐在屋子里陪祖父祖母。
年纪小的就玩雪。
宋敛原是不想去的,却被拉了出去,小妹最小,最调皮,拉着他的手要他背,他性子好,弯腰就将一个小团子背了起来去够树枝上的灯笼。
他那时已经生得很好看,比梁家那一众女孩儿都要好看上许多,唇红齿白,眼眸又很像星星,那不是谈雀景第一次见他了。
但在那个雪天,他被背上的小妹弄了一头的雪,黑发垂眼皮上,落拓又肆意的样子,尤为好看。
灯笼没够着,两人齐齐摔在雪里。
宋敛摔得严重些,膝盖手肘摔烂了,被保姆带去上药,坐在暖炉边儿,他一疼,眼睛就红了,像是要哭似的,比女孩儿还惹人怜惜。
那时候谈雀景就要跟梁曼因结婚了,那一年,宋敛还收了他这位姨父的红包。
眨眼间,他却要看着楚莺跟宋敛在一起。
絮絮叨叨,谈雀景讲了许多,讲到楚莺睡了过去,他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大度,他有私心,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将她让人。
可他的身体支撑不了陪她走下去,这是他可以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天亮了,谈雀景的身体却在枯萎,最后一次,他吻向楚莺的眉心,祈祷他离开后,她可以顺利平安地生活下去。
*
医生来时楚莺才可以离开一下。
宋敛早回了家,那个地方是他的婚房,楚莺第一次去,一样孤注一掷的,可按响门铃后,开门的不是宋敛。
那个女人,楚莺再熟悉不过。
奚然一样知道楚莺。
在奢侈品店里,宋敛将热水洒在她身上,是奚然替她说话,护着她,她骨子里是善良的。
可如果眼前这个女人是她婚姻里的第三者,再怎么善良都不会用在她身上了。
“楚莺是吗?”奚然语气并不友善,“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么急着登堂入室吗?”
“……我找宋敛。”
不管怎么样,楚莺是理亏的,她声音中透着心虚,奚然感受得到,便重重地压着她一头,“楚小姐,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还在这里,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
为了不离婚,奚然求了,哭了,什么招数都用了,还是没挽回宋敛。
在这个节骨眼离婚,对她是打击是深重的,失去宋太太这个头衔,自己的母亲又被爆出那样的丑闻,她今后要怎么在上流圈子里中立足?
发生了这种事,奚然要怪的只能是楚莺,如果不是她,宋敛起码不会这么果断地离婚。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见宋敛一面,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奚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身上一股子傲气,眼神都透露着高贵的矜持感,“一定要今天吗?明天我就搬走了,你想要怎么跟他见面都可以。”
一夜已经耽误过去了,再耽误一天,楚莺无法估算会有什么变故,她轻咬唇,“那麻烦你帮我带话,让他接我电话……”
“楚小姐,我没那么好心。”
话落的瞬间,门被摔上。
奚然背靠着门,轻抽了两口气,憋住眼泪,保姆刚从宋敛的房里走出来,端着水杯,“他怎么样了?”
宋敛是喝醉了回来的,这会儿刚睡下,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没人听得懂。
保姆喂了醒酒汤出来,“还醉着,让他睡一会儿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喝这么多?”
“这些不用跟我说,等我走了,自然有可以让他戒烟戒酒的人住过来。”
奚然近来脾气愈发不好,家里的事对她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儿,宋敛的绝情才是导致她性情大变的根本。
路过房门口,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的人睡着,昏昏暗暗的屋子里,可以看见宋敛侧躺着,衣衫凌乱,手机在床头响个不停。
不知想到什么,奚然走了进去。
趁着宋敛醉倒,奚然拿起了床头的手机,楚莺发的微信消息溢出了屏幕,未接来电几十通。
这两人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顺利。
点开了楚莺的微信,总结下来都是一些挽回的话,可宋敛都没有回复。
一丝杂念闪过奚然脑海中,他们如果不和好,是不是离婚的事就可以再商量?xiumb.com
谁都想要做好人,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做好人的机会。
眼下这种状况,哪怕是搏一搏,奚然也是要试试的,意味深长看了眼熟睡中的宋敛,奚然胆战心惊,编辑了消息,发给了楚莺。
楚莺刚下楼,上了出租车,得到了回复,打开来看,心却瞬间冷了冷,喘不上气,看着那条决绝冰冷的微信:【为什么?】
回复信息来得很快:【跟她离婚娶你?我酒醒了,想想就觉得可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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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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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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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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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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