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敛不避讳自己直勾勾的眸光。
“请慢用。”店员放下茶水就要走。
宋敛嗓音是重音调的,势头上压着人,“你是刚才送领带的那个吗?”
他拖缓的调子引得奚然侧目,不明所以地看向店员,“怎么了吗?”
“回答我。”
宋敛追问。
经理忙帮衬着,“小秋,还不快回答宋先生?!”
小秋低下头,肩膀抖了下。
“不……不是。”
“那个呢?”
宋敛问得还算温柔,语调是具有蛊惑性的,这一招还是跟楚莺学的,这一问,小秋好受了些,答道:“她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让我代为送一下。”
“这有什么?”奚然打断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去忙吧,没关系。”
小秋颤颤巍巍的,一口气没松下来,宋敛又给了道难题,“叫她上来换袖扣。”
小秋呆愣着,经理催她,“还不快去?”
“哦好……”
她快步下楼,找到正在陈列物品的楚莺,开口语气充满责怪,“楚莺,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楚莺被骂得懵了下,“……怎么了?”
“你得罪了宋先生,又让我去送茶,你怎么那么坏?”
“我没有。”
“差点被你害死了,宋先生让你上去!”
逃了一次,却逃不了第二次。
这次去楚莺要平静许多,当着未婚妻的面,宋敛总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舒缓了心态,楚莺带着职业微笑走过去,奚然身旁还围着两个人给她换鞋量体,宋敛一人坐着,面前的茶还是烫的。
高跟鞋底敲在地上的声音唤醒宋敛,他的胳膊搭在扶手上,西服脱了,只留一件衬衫在身上,神韵更冷了一些,望着楚莺走近,听她以专业的态度询问。
“宋先生,请问袖扣有什么问题吗?”
她没抬眼,没对视。
那模样,真是清清白白。
一头长卷发挽成发包,干净地梳在头顶,鬓边一点天生的小碎发,耳朵都莹白细软,骨相生得很美,皮相又很蛊。
宋敛欣赏着,忽而笑了声,“没问题,只是要请你给我戴上。”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楚莺没闪躲,直接在宋敛脚边半跪下,将盒子中的一对琥珀色袖扣拿出来替换,跪在地上的那块膝盖泛了红,在她柔白的腿间皮肤上,像是一块伤口。
宋敛记得那双腿圈在他腰间的触感,还有住在临江出租屋时,冒着雨,他们下了楼,在昏黑的小巷中接吻,吻到楚莺腿软,她缠着他,要他背她。
她趴在他脊背上,他握着她的腿。
这些点滴,在当时是甜蜜,回想时,就是楚莺欺骗的罪证。琇書蛧
那些时候,谁会想到有一天楚莺会跪着服务他的,真是可怜,但都是她自找的。
量好了三围,奚然从后走过来,恰好看到宋敛端起茶杯,缓缓拿起时,手一抖,整个杯子摔在了店员的手背上。
冒着热气的烫水全部洒在了她的皮肤上,她疼得一颤,面色白了,却抿唇忍着,没掉泪,没喊叫,任由宋敛的羞辱继续下去。
宋敛说:“不好意思,手抖。”
奚然绕过沙发,着急道:“你没事吧,快擦擦。”
楚莺的笑弧度不变,忍着皮肤上火辣辣的温度,“不打紧,我找人来清理。”
*
刁难一个店员,这不是宋敛会干的事。
这一次,他颠覆了奚然对他仅剩的一点好印象,“你刚才那是在干什么,就算她服务不周到,你也不该……”
“她的服务很周到。”宋敛幽幽转眸,“下次去,我还要点她。”
这话是火上浇油。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人家是卖东西的,不是坐台小姐,真是跟李饶混久了,张口闭口都是下流痞子的风范。”
“过去、现在,我都是这样的。”
楚莺唯唯诺诺的模样让宋敛心口窝着一团火,奚然要吵,他奉陪,“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去退婚就好。”
“是我不想退吗?要是我爸爸答应,你以为我会跟你耗着?!”
“那就闭嘴。”
奚然带着怒气挺直腰板,生气又委屈,“真是丢人死了!先是秦小菱,后是村姑……”
宋敛摩挲着冰冰凉凉的袖扣,“奚然,你干净吗?”
车子突然刹车。
奚然的心脏波动了下,“……你什么意思?”
“你跟你的舞蹈搭档是什么关系,我不好奇,更没探索欲。”宋敛的眸是那样漆黑,有种彻骨的寒凉,奚然跟他对视时,心生畏惧,“因为我是二手货,所以我不介意你,可你又在膈应什么?”
这次警告会让奚然本分很久。
将她送回去后,宋敛没去俱乐部,没回宋家,一人在车中坐了两个钟头,日光暗淡落下,高楼大厦亮起。
涣散地望着拥挤的车流,他转动方向盘,又开车折返了回去。
楚莺八点钟下班,换下衣服与高跟鞋,围上围巾,撑着伞走进雪中,一如往常地去等公交车,上车回家。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身后有车子在跟着。
到了小区门口,楚莺上楼时接到店长的电话,“莺莺,烫伤好些了吗?”
原以为她只是关心。
暖意注入还没蔓延,店长又说,“明早要麻烦你早点过来。”
“……怎么了?”
“这边有一个单子,是送上门的,其他人都没空,你去送一下,好吗?”
店长少有这么温声细语,楚莺没戒备,“好,可以的。”
店长补充:“这次做好了给你转正,辛苦你了。”
送货的地址发到了手机上,楚莺瞥了一眼,距离有些远,她没睡好,一大早就坐公交过去拿衣服,是男士的西服,拿着衣服又打车到目的地。
物业询问了业主后,才刷卡放行。
高档住所的电梯都是金贵的,暖气落在头顶很舒适,驱散了昨日宋敛带来的恐惧。
楚莺走出电梯,按响了门铃,平心静气地等待着。
门被打开,握着门把手的那只腕子很清瘦,指骨头泛着白,一股很淡的清冽香飘出,还没看到人时,楚莺就有了预感,但想逃,已经晚了。
门缝扩宽,她的视线上移,在看到对方面容的那一刻,心跳瞬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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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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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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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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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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