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宽敞又精致。
阮青舒安静坐在副驾驶上,微微挺直了身子,尽量不让后背碰到椅背。
她侧歪着头,假装闭着眼睛,唇抿得紧紧。
她也确实累了,本就是怕痛的体质,时不时侵扰的疼痛实在让她有些吃不消,到现在,她都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在生生熬着。
傅瑾修沉着一张脸,握着方向盘。
车内的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两个人中间像是有根无形的线拉扯着。
直到傅瑾修沉沉的嗓音扯破了那根弦。
“下午为什么关机?”
阮青舒想装作没听见,可车才开出去还没多远,她睡着了也说不过去。
关机的原因,包括下午发生的那些事,已经都处理好了,阮青舒并不打算告诉傅瑾修。
她现在很累,回去还得应付方蕴容,实在提不上劲。
在方蕴容的面前,阮青舒想的只是息事宁人。
阮青舒睁开了眼睛,扯了扯嘴角,淡声道,“下午我开了个会,后来手机没电了就关机了。”
傅瑾修保持着沉默。
阮青舒有些心虚,转过头看了傅瑾修一眼,他的面容如常的疏淡冷漠,辨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本就是猜不透的人,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她的话。
阮青舒放在膝盖上的手绞了绞,又补充道,“是公司下个季度的新产品报告会。这两天就要定下来,所以开的时间比较长。我没怎么注意手机。”
傅瑾修眉目清冷,深邃的眸光直视着前方,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回应。
看上去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阮青舒虽然不知道他突然问手机关机的事情,但肯定不是因为关心她。
估计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她倒是有些说多了。
好在傅瑾修没再问什么,阮青舒重新又闭上了眼睛。
精神是疲倦的,但神经因为疼痛处于紧绷的状态。
好在傅瑾修的车快,没多久就到公寓。
车停了一会儿,阮青舒才睁开了眼睛,她拉开了车门,走了出来,跟在傅瑾修的身后。
在上行的电梯内,阮青舒担心傅瑾修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犹豫了一番,还是开了口,“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必要牵扯到长辈。妈也不是经常来找我们,所以,可能就这么一次,你配合演完这场戏,不需要多长时间的。”
隔了两三秒,傅瑾修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只要傅瑾修肯配合,今晚顺利度过,不是问题。
阮青舒松了口气,抬眸不经意扫了一眼镜面里的傅瑾修,深刻的五官如雕铸一般,一身休闲装遮掩不住骨子里的高贵矜冷,背脊挺直,长身玉立,举止投足间优雅尊贵和风度翩翩。
这样的男人,仅仅站在那里,就散发出极大的诱惑力。
很难或者几乎不可能,没人会不被诱惑。
当然包括阮青舒。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傅瑾修的场景。
那日,海城飘了一场绵绵细雨,天气阴郁。
更阴郁和狼狈的是阮青舒。
她一脸局促站在傅家的大宅内,她已经做好了决定,要拿自己的婚姻换阮家东山再起。
傅家注重承诺,她手里拿着当年阮文良救了傅家去世老爷子的信物,傅老太太允了她的请求,立即把傅瑾修叫了回来。
她之前只在杂志和电视新闻里见过他。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真人,比她印象里要更冷漠凉薄,更加气势迫人。
他不是会被摆布的人,自然不同意这场婚姻。
但是老太太做了主,说一不二,傅瑾修的反抗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所以,后来,他提出了三年的协议婚姻,阮青舒知道如果她不答应,他们的婚姻可能三年都维持不了,尤其是她在得知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之后。
他不情不愿娶了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但她也不是因为爱才嫁给他的,他的冷嘲热讽,他的故意找茬,她都一一忍了下来。
那时她的心是麻木的,宋远铭弃她而去,阮家支离破碎,阮文良躺在重症监护室,家里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外面的人把讨债的苗头都指向她。
她不过才刚从象牙塔里出来没多久,她能怎么办?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那些冷嘲热讽,没事找事,怎么都忍不了了。
人总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可以欺骗别人,却怎么都欺骗不了自己。
爱上他,大概是对她当年做出那样不磊落事情的惩罚。
她的心霎时又沉得更深。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
阮青舒抽回了思绪,整理好了脸上微乱的神情,跟着傅瑾修走出了电梯。
傅瑾修腿长,习惯性走在她的前面。
她能看到的就是他的背影,宽厚冷硬,像是一堵墙,一堵可能她永远都推不倒的墙。
阮青舒不知道是因为药,还是因为她太累了,今晚的她格外觉得无力。
她和他前后脚走进公寓。
公寓内,灯光亮如白昼。
方蕴容正坐在沙发上,眼前的电视里放着古装宫斗剧,正是精彩的时候。
方蕴容听到动静,视线还盯在电视屏幕上,声音兜着几分不悦,“你们再不回来,我都快睡着了。这一熬夜,还不知道要老多少岁呢!”
傅瑾修哄方蕴容自是有一套,走上前,浅笑道,“妈,您哪里老了?您这样都说老,那外面可就没什么年轻小姑娘了。”
方蕴容被哄得不悦顷刻散尽,态度也没了之前的冷硬,“你就知道光嘴上说的好听。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吵成这样,要是真的被人知道了,我们傅家的面子该往里放。我说青舒也真是的,都嫁人了,脾性也要改改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胡闹。”
毕竟傅瑾修在,方蕴容的话,也没说得太难听,比之前在阮青舒的面前说得温和多了。
她知道,方蕴容顶多就是嘴上说几句,她左耳边进,右耳朵出,忍一忍就过去了,现在局面好不容易缓和了,她不想再生出什么枝节来。xǐυmь.℃òm
她抿了抿唇,主动认错了,温声道,“妈,我知道错了。”
“妈,这次是我的错。”
傅瑾修突然出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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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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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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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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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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