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看在眼里,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让谢郎睿去煎药,应该让这厮去,省的有事没事就腻歪她。
药很快便送到沈娇手上,严嬷嬷跟防贼一样守在门口,因惧怕小公主而不敢入内,她是真怕就这么被遣回宫,到时候大汗定然会将她碎尸万段,以泄私愤…单是想想就忍不住双腿打颤。
将药一点点吹凉,沈娇在沈玲让出来的位置坐下,舀了一勺递到小公主嘴边,然而还不等碰上,她就扭头朝里,以十分坚决的态度拒绝喝药。
沈娇略一敛眉,不紧不慢收回手将药放回到托盘里,问道:“可是怕苦?”
“天大的苦都受过了,又岂会害怕。”小公主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喉间难受的感觉再次袭来,硬是被她咬唇吞下去,整个人都因为克制在不停颤抖。
“茹儿,你不喝药如何能好?听话,把药喝了,别让兄长担心可好?只要你肯喝,你说什么兄长都答应。”
烈王神色焦急,见不得她这般痛苦的模样,只恨这般苦痛他不能替她受着!
“此话当真?”
“自然。”
她一松口,烈王顿时喜出望外,早早的便把药碗端了起来,可她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惊吓过度险些手滑。
“我一心求死,兄长可答应?”
“公主,您说什么呢!”
一旁的侍女哭出声,她不是第一次听见公主说这种话,却次次都感到心痛万分,身患有疾又见不到外面的阳光,日日过的生不如死,有好几次她半夜起来都能看到公主房里重新亮起灯。
她不止一次的问过为什么,公主只有一句话,黑暗让她觉得恐惧,寂寞,孤苦无依,她不愿待在黑暗之中苟且偷生,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如何?兄长可愿意答应?”
所有人能看到的,就只有她的侧脸罢了,沈娇相信她不怕死,但却不相信她舍得死,这一点从她颤抖的双唇就可以看的出。
“我不答应,绝不!”
小公主微微一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累了,想睡一会,你们出去吧。”
沈娇抬手阻止欲开口的烈王,“王爷先带着他们到外面等着,民女在这陪一会小公主,更何况都堵在这空气不流通,小公主呼吸起来会越发困难。”
“我不需要任何人陪,说再多,这药我也是不会吃的,姑娘不必费心费力了,还请出去。”
倒是个拧脾气,沈娇也不恼,直接端过烈王手中的药碗,将里面的药一点点洒在床边,还忙着氤氲热气。
“李姑娘!”
听到水声,小公主转过头来,沈娇眉眼带笑,右手拿着空药碗与之对视,“现在,公主殿下可愿让民女留下来了?民女不会打扰公主殿下休息,只是您的状况需要旁边有人盯着,跟他们比起来,民女是专业的。”
片刻之后,小公主终是点了头,沈娇亲自送其他人出门,叮嘱徐玉卿保护好玲玲,又让谢郎睿去药房重新煎一副药,还要求不必着急,慢火温着就好,她好像很有自信能说服小公主喝下苦药汤子。
“我知你有话要跟我说,说吧,我听着。”
沈娇刚关上门,闻言潇洒转身,重新坐到床边,“民女无话可说,之所以留下,是想听公主殿下说说心里话。”
“我?”小公主愣了愣,眼中划过一抹慌乱,随既笑笑,“我哪里有什么心里话要说,姑娘就莫要跟我打哑谜了,我比不上姑娘聪慧,猜不出。”
“慧极必伤,积郁成疾,这两个词放在公主身上再合适不过,您并非是不聪慧,而是太过聪慧,方才那场戏演的,就连民女都险些被套进去。”
“我听不懂。”
小公主打定主意不松口,沈娇也拿她没办法,外面还有许多人等着,总不能对她严刑逼供去。
“既然听不懂,我们就换个直白点的说法。”沈娇掩去眸中笑意,微微前倾,低声道:“小公主刻意将民女留下,可是想确定自己的身份?实际上,您早就开始怀疑了对不对?”
毕竟姓穆的对她的态度太过不寻常,是个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更何况那晚她并没有睡。
正因如此,才拒不吃药,一心求死,不想给烈王留下污点,可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就这么被阎王收了去,她也不甘心。
“既然姑娘都知道了,就不必再跟我卖关子,你今日前来,定然是查到了什么,或者将要查到什么。”
沈娇抬起头来,偏头笑道:“让公主失望了,民女什么都没有查到,今日单纯只是为了给公主诊病,事后便要离开了。”
小公主定定的望着她,意图透过她的双眼看透她的内心,末了坚定摇头,“不可能,我与你非亲非故,只靠兄长的关系断然不会让你放在心上,今日,你定然是想要跟我求证什么。”
沈娇一个失笑,“民女就说,小公主是在妄自菲薄,您察言观色的能力却比烈王强上许多…不错,今日除了给您诊病之外,确实还另有目的,且已经达到了。”
如今她可以百分百确定,小公主并非皇室中人,她的父母,恐怕跟尉迟府脱不了干系,堂堂一国之君爱上大臣的女眷,啧…贵圈真乱。
“既然已经达到了,为何不能告知于我?”让她死个明白。
沈娇温和一笑并不答话,“小公主相信自己便是,无需过问太多,毕竟这件事究竟如何尚且还没有定论。”
“原来如此…原来我真的是个野种……”
话未说明,小公主却已有了答案,低头片刻沉思,眼中光芒淡去,颓然且失魂落魄。
“真相如何已经不必知道了,得姑娘相助,我感激不尽,今生可能无以为报,等到开始,必将报答。”
说着从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双眸紧闭,眼泪滑落,对着纤细的脖颈就要刺下去,沈娇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情绪激动大喊大叫。
小公主挣脱几下挣脱不开,索性张嘴狠狠咬住她的手,直到血腥之气在口中弥漫,这才让她慢慢冷静下来,松开嘴,放下手。
沈娇拧眉看了眼血淋淋的左手,以及上面两排深深的牙印,随意甩了甩,过去那个麻劲便没再管它,夺过剪刀扔到一边,凉飕飕瞟了她一眼,一屁股坐了回去。
“发泄完了?心里可痛快了?如今你可是又欠了我一条命,别说今生今世,就是下辈子都还不清。”
烦躁之余连最起码的礼仪规矩都顾不上了,看了眼已经不流血的手,轻啧一声道:“瘦的只剩下骨头了,牙口倒是不错,再用点力这块肉就被你咬下去了。”
“对不起……”
小公主嘟囔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哽咽出声,沈娇本就没什么耐心,听到更是烦躁的不行。
“行了,被咬的是我又不是你,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见她楚楚可怜,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挠挠头将责备的话咽下去,转而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心想死,可你有没有想过,以烈王如今的形式,若是连你都失去了,他还有什么保障,非得被人拆吞入腹不可,xǐυmь.℃òm
你为了他好可以不顾自己性命确实令人感动,但我明确告诉你,这非但不会帮他,反而会害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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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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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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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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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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