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之内院落很多,甚至于一个院子能挤上两三个通房,可见段鹏此人有多么好色。
想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那眼底有痣的女子,显然不容易。
好在两人今日压根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是想踩踩点,摸清一下地形而已。
走至一个院子外时,忽然虞珩停住了脚步,伸手一捞按住了江碧桐的头,两人同时蹲下。
脚步声传来,很快,三个穿着婢子装的女子走来,其中一个姑娘边走边说:“大夫人今儿又气着了,那阮姨娘说话咄咄逼人,可不给大夫人留面子呢。”
另一个接话道:“如今大夫人怀着身孕,可阮姨娘还如此行事,偏偏老爷还不责罚阮姨娘,如此以来大夫人的面子往哪搁?”
一直没出声的那个这才出声:“自打三年前阮姨娘进了府里,老爷何时正眼瞧过大夫人?不过每月初一十五来咱们大夫人院子里应付应付罢了,现在连大夫人怀了孩子都不过去看…不过这种事咱们几个说说也就罢了,别人听见咱们可就惨了。”
虞珩与江碧桐相视一眼。
这位阮姨娘似乎搁在得宠,段鹏护着她跟什么似的,连怀了身孕的正妻都能够抛到一旁不去管。
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那位阮姨娘来自于三年前…
三人渐渐走远,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虞珩才站起身来。
他看着的,是三人来时的方向。
段鹏的这位夫人,虞珩有所耳闻。她要强、重面子,在外头一副自己多受尊重的模样,没承想竟然在内宅里混成了这种地步。
与虞珩想的相同,大夫人作为家里第二个主人,这等被小妾欺辱的事情,传出去多没面子?也就是说,那三个婢子不是旁人,一定是大夫人院里的,不然她们不会知道。
两人走向了三人来时的位置,果不其然,那儿便是段家大夫人所住的院子。
此时此刻,段吴氏就坐在院子里的竹榻上,企图让温凉的夏风吹走自己心里的怒火。
虞珩爬到墙头,躲在了梧桐树的枝叶后面偷听着。
“阮氏那个贱人!”竹榻上的女子不住的摇着团扇:“老爷没有孩子,等我的孩子出了世,看她还敢同我叫嚣!”
一旁的丫鬟说道:“大夫人别因为她恼火,不过是个打南边来的破落女罢了,将军稀罕一阵子也就撂下了,现在什么也不如您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这废话打阮氏进府时你就说,现在几年过去了,你可瞧见老爷什么时候待她冷淡过?”那女子伸手拿团扇打了一下丫鬟的头:“有这宽慰我的工夫,倒不如想想怎么把她处理了干净!”
闻言,虞珩听的十分认真。
丫鬟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小声说起了什么,没有其他任何人听见,却被树杈后的虞珩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常年习武,耳聪目明,听力比旁人要强出许多。
“大夫人您忘记了?阮姨娘天生畏寒,夏天也得常日用滋补的药养着,尤其是脾胃最怕寒凉…”
“你的意思是…在她的药里动些手脚?”段吴氏挑着眉问。
那丫鬟继续说:“夫人您娘家姨母不是精通药理吗?您不如问问她。”
虞珩从墙上无声跳下,把听来的事都告诉给了江碧桐。
若是没猜错,那位阮姨娘便是三年前从南方抓来的姑娘之一。
江碧桐顿了顿,思考一番后说:“据段吴氏所说,那位阮姨娘还挺得宠的,若是咱们想要她帮忙,她可会帮助?”
“这可没准。”虞珩不敢打包票。
“那若是咱们救了她的命呢。”江碧桐说。wWW.ΧìǔΜЬ.CǒΜ
“你有法子?”
“段吴氏的那位姨母,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的舅母。”
叶大舅的岳家是药香世家,给叶舅母陪嫁了一间已经经营了百年的宝济堂,且叶舅母的姐妹只有一人,估计便是这位段吴氏的母亲了。
江碧桐记得以前听叶舅母提过,她姐夫家便是姓吴。
京城世家不少,但是只要想查,没有查不到的关系。
此后的两天里,虞珩每日都到段吴氏的院子里偷听,终于听见了她们要害阮氏的具体日子。
这天清晨,段吴氏的心腹丫鬟亲自来到了宝济堂。
虽然叶舅母并不知道外甥女问那些药材有什么用,但她天性大方,没多思考,便同外甥女说想要什么药材直接来宝济堂拿就是。
丫鬟进了门直奔抓药的地方走去,刚抓完一包药,江碧桐抬步进了里头。
因为她经常过来给叶氏抓药,又是叶舅母丈夫的外甥女,所以宝济堂的伙计都认识她。
“母亲的药没有了。”江碧桐淡淡一笑,余光一直注意着不远处那抓药的身影,对那药童说:“再帮我抓一份儿来,近日天气太热,我母亲有些中暑,顺便抓一些能给脾胃降火的药材。”
果然,闻言那丫鬟手上动作顿了顿,接着恢复了正常。
抓完药后,丫鬟走在大街上,腰间的篮子里装了一大包的药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
忽然后头一个身影追了过来,天冬撞到了丫鬟,两人一同摔在地上。
“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天冬急忙爬起身来,将丫鬟扶起,又帮着她捡地上散落的东西,说道:“我不故意的,家里人着急让我回去才撞了你,真抱歉。”
“没什么。”丫鬟见他把药材捡了回来便放心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匆匆离开。
身后,江碧桐站在宝济堂的台阶上,与天冬四目相对,天冬指了指微鼓的腰间,江碧桐便知道他办成了。
入夜,圆月倒映在池塘之中,风吹着湖面泛起波纹,水中的月亮也变了形状。
虞珩与江碧桐二人再次来到段家,依靠着虞珩两天来的打探,两人很快便找到了阮姨娘所住的院子。
此刻,院子内一片黑暗,院中并没有下人走动的身影。
夜色浓重,阮姨娘坐在房间内,借由月光照着镜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头。
明日是她的生辰,到时候段鹏一定会来她这儿。
恶心感汹涌澎湃的拍打着她的内心。
黑暗之中,那声门栓被划动的声音格外清晰,阮姨娘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手中的梳子掉落在脚下的地毯上,发出一声不易被听见的闷响。
“阮姨娘。”进门的江碧桐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拎着一大包的药材,那是天冬从丫鬟身上调包得来的。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江碧桐走近了她,对方却一点也不躲避,看着她将药材放在了梳妆台前。
“这是什么东西?”阮姨娘眉头轻皱着。
“是能毒死你的药,你府里的大夫人容不下你,打算吩咐厨房每日往你的饮食里加这药汁,不出三个月,你便会丧命。”
这话说完,江碧桐本以为她会吃惊或害怕,可谁知阮姨娘却十分淡定的捡起了梳子,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边梳头边说:“她啊?她想要我的命也并非一天两天了,想我死动手就是,你何必来告诉我。”
“你不怕死?”江碧桐问。
“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何可怕的?”阮姨娘看向她,嘴角噙着冷笑:“姑娘费尽心机把这药材给我拿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江碧桐也不再隐瞒,回答道:“我能知道你在这里也是缘分,当年同你一起被抓到京城来的姑娘里,有一个叫翠柳的,前几天夜里我见到了她。”
阮姨娘梳头的手一顿。
哪怕有夜色掩盖,江碧桐还是注意到了她握着梳子的手在渐渐用力。
“翠柳啊…我都快忘了她了。”
“可她还记得你,她说你的眼底有颗痣。”江碧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底的那颗痣,月光下,那颗痣格外明显,为她的美添上了几丝风情。
“记得我又如何。”阮姨娘自嘲的笑了笑:“她这几年过的还好吗?一起被抓来的那些人里,她年纪算小的了。”
只是,还有比翠柳更小的。
“她过的很不好。”江碧桐抛出来意:“我与她商量,有办法让抓你们来这儿受苦的畜生受到惩罚,只是缺少几个证人,你可愿意帮我们?”
阮姨娘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江碧桐。
半晌,她冷冷的扔下一句:“受到惩罚又如何?真正令我憎恨的人,我已经让他付出代价了。”
江碧桐的直觉告诉她,那人并非是李大都督。
于是她问:“可是段鹏?”
“他今年眼看着三十了,却还没留下个一儿半女,你当是因为什么?”
她当然恨李大都督,恨的几乎呕血,可她更恨的是段鹏那个伪君子。当年她刚到段家时,并不知段鹏此人品性如何,天真的以为自己服个软苦求一阵子,他就会把自己放了。
可谁知,段鹏前脚答应放了她,后脚就杀了她在京城做生意的哥哥,只是担心兄妹两个会遇见,担心自己干的坏事会被发现。
进府半年后,见逃出无望,阮姨娘便暗中培养自己人,叫丫鬟去哥哥的店铺找哥哥,这才知道哥哥早已经死在段鹏手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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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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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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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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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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