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不敢下车,万一人家装死,你凑上去不是找死?
他等了一会儿,牙一咬,开着车、伏低身子,慢慢靠近……
他从左车门车窗看下去,见阴鸷中年人两眼紧闭,口中还有鲜血流出,看来伤得很重。
那把让他一再惧怕、谨慎又谨慎的装了消音管的手枪,已经脱手在一米开外。
直到此时,叶胜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一边注意着阴鸷中年人的动静,一边小心地下了车……
对方没反应……
靠过去,对方也没反应……
迅速将枪收起来,对方也没反应……
走到对方身前一米开外,对方也没反应……
不会死了吧,他心想。
见路边有不知名的野藤,他赶紧用力扯了几根下来。
然后走到阴鸷中年人跟前,在他的胸腹上面,用藤缠绕了好几圈,这才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还好,有跳动。鼻下一探,也还有呼吸。
看来,人没死,但伤势肯定轻不了!
做好这些,他急忙来到阴鸷中年人的出租车上。
见都这时候了,周君君还没动静,他怕周君君……
来到出租车上,借着车灯的光亮,他看到周君君坐在副驾驶座上,头歪在一边,像是在睡觉。
叶胜一探鼻息……还好!有气!
他“周君君”“周君君”地叫了几声,还上手推了推……
没用,弄不醒。
掐人中……也没用。
转头见后座上有一方手帕。
他捡起来稍微闻了一下,有残存的乙醚气味。
他这时想起来,刚跟踪阴鸷中年人没多久,他就闻到乙醚气味。
只是当时一是紧张,二是在中心城区,光经过的医院都好几家,没太去注意。
当时,乙醚是主要的麻醉剂,在医院手术室,通常都能闻到。
既然是被麻醉了,那怎么折腾都不会醒,要么送医院,要么等她自然醒。
周君君的事暂时没有好办法,他先将放一边,将目光看向出租车仪表,想知道阴鸷中年人是主动停车,还是被动停车。
当看到油表的时候,他明白了。
原来阴鸷中年人之所以停车,是因为这辆车一滴油都没有了。
看来老天还是相对照顾他的,不是先让他的车没油。
或许不是他运气好,而是周君君运气好,他是借了周君君的光?
收起这无聊的想法,他看了看周围环境。
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条乡间机耕土路通向前方。
路两边是杂草灌木,时不时还有一两只野兔越过土路。
他不敢往前开了。记得先前紧追的时候,路过很多乡村。
印象中,离这最近的一个小山村,有十几公里远。
他将周君君放在他开来的出租车副驾驶上,那阴鸷中年人抱到后座横躺着。
至于这样移动,会不会对他形成二次伤害,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启动出租车,最后看了一眼这令他印象深刻的“生死对峙”的地方,掉头返回。
开了十几公里,果然看到有村落,而且是通上电的村落。
只是现在已是深夜,除了狗被他惊醒,在那此起彼伏的狂吠外,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沿着公路,来到一座看起来像大队部或小队部的地方,将车停在那。
将车停好,借着汽车灯光,他看到楼前挂着一块白底牌,上面用黑字写着:XX县XX公社XX大队。
叶胜有些吃惊:怎么跑到外省来了?!
他打开车门下车,看见这幢两层楼二楼的一间房亮起了灯,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大概是大队值班人员被他吵醒了。
“你找谁?”那人在二楼问道。
“我是为了救人,追到这里来了。”
“救人?”那人在二楼居高临下,一脸疑惑,“你这是什么车,怪怪的?”
“京城的出租车。”
“京城?你是从京城来?!”那人大吃一惊,赶紧“噔噔噔”地下楼来。
叶胜见是一位黝黑的中年人,身上的烟味很浓。
可惜他不抽烟,不然可以递根烟套一下近乎。
中年烟民看了几眼叶胜,当他把目光投向出租车上的时候,忽然手指着车问:“……车上,是…怎么回事?!”
叶胜见他显然已经看见车上的情况,赶紧解释道:“受伤的是坏人,甚至是特务,昏迷的是被他绑架的女孩。”
这解释当然不能打消中年烟民的疑虑,他警惕地望着叶胜:“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当然是革命同志,那受伤的才是敌人……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件。”他掏出工作证,递给中年烟民。
叶胜随身带有工作证,这时候好歹能派上一点用场。
中年烟民接过去,特意对着车灯仔细看了看。
“你是工厂的技术员?”中年烟民皱眉问道。
“那当然,如假包换,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去核实……再说了,我如果是敌特分子,躲都来不及,还会半夜找你们。”
直到此时,中年烟民对叶胜的警惕疑惑才打消个七七八八。
他上来跟叶胜握一下手:“我是这个大队的副大队长,姓吕。刚才别怪我多心,实在是我们村几年难得看见一辆小轿车,车内又是那种情况……”
“理解,理解……吕副队长,你们大队部有没有电话?”叶胜问道。
“有有有,你要打哪里,我帮你打。”吕副队长回道。
叶胜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这个吕副队长没有完全信任他。
不过没关系,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疑窦顿消。
“吕副队长,事关重大,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派出所。”
此话一出,吕副队长对叶胜再无怀疑。
他马上接通了当地派出所电话,自己先说了几句,然后把话筒给叶胜。
叶胜接过话筒,将情况简要的说了下。
对方显然也是被叶胜所说的事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表示马上派车过来。
放下话筒,叶胜问道:“吕副队长,你这电话可以打京城吗?”
“不能,那是长途,打不了。”吕副队长摇摇头。
叶胜也是随便一问。
这年头,打一个长途电话有多么困难!不仅要去大邮局打,而且,线路繁忙的时候,接通一个电话,往往需要等待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wWW.ΧìǔΜЬ.CǒΜ
因为,打电话需要人工接线,而且需要层层的人工转接,省里、市里、县里、乡里……。
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一辆吉普车开到了大队部。
从车上下来两个公安,都挎着手枪。
吕副队长赶紧迎上去:“李所长,没想到你亲自带人来了。”
“这么重要的案子,我能不来吗?”
接着,李所长看了叶胜一眼:“是你报案说有敌特?”
“是的,公安同志!”叶胜回道。
李所长用警惕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敌特在哪?”
叶胜指了指出租车:“他受伤了,在车后座上,被他绑架的女孩也没有醒。”
李所长掏出手电,上前往出租车内照了照。
还打开车门,察看了两人的情况。
他也注意到了后座上的那块手帕,捡起来闻了一下:“是乙醚,看来这位小姑娘是被乙醚麻醉了。”
接着他皱了皱眉:“这人伤得很重,得赶快送医院。”
他又围着出租车围了两圈,自然发现了车头前方上的血迹。
“是你用车将人撞伤的?”李所长问叶胜。
“是的,他当时拿枪冲上来,我别无选择。”
叶胜说完,从裤兜里把手枪掏了出来。
在手枪掏出的瞬间,李所长和另一名公安后退一步,警惕之色大增,甚至手都放在枪套上了。
“这是敌特所用的手枪。”叶胜赶紧将用手帕包住的手枪平平递上去,免得他们发生误判。
李所长还是用警惕的目光看了叶胜一眼,这才上前接过手枪。
“外国货,还带消声筒,能用这种枪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李所长边翻看手枪边说道。
“所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另一名公安问道。
这也是叶胜想知道的答案。
李所长想了想,还看了一下表,最后说道:“这案子我们所根本办不了,还有,伤者伤得也很重,卫生院没有治疗条件。我看,还是赶紧送到县里再说吧。”
“等一下,我想问一下,这哪里有汽油,这辆出租车快没油了。”叶胜赶紧提出这个他一直想解决的问题来。
“公社可没有加油站,县里面才有。”李所长看了一眼出租车,“这么多人,一辆车也坐不下,出租车跟着一起走……要不,赵师傅,把我们吉普车的油匀一点给出租车吧,我记得我们刚加满油没多久。”
“所长,这能行吗?”司机赵师傅问道。
“只能这样了,你把油抽一小桶过去吧。”
司机赵师傅没再说话,从车后面拿出一个小铁皮桶和一根皮管。
然后,打开吉普车油箱,将皮管一端伸进油箱,将露在外面的皮管另一端放在嘴里一吸,待油被吸出来才松嘴。
赵师傅此时嘴里已经进了一小口汽油,他赶紧吐在地上,又吐了几口唾沫出。
但依叶胜猜想,那满嘴的汽油味可吐不干净。
想到这,他赶紧从出租车上取出一个军用水壶,这是被他赶下车的司机留下的。
他将水壶递到赵师傅嘴边:“师傅,漱漱口吧!”
赵师傅看了叶胜一眼,也不客气,用水壶里的水漱了三次口。
小皮桶装到七八分满,大概也有七八升汽油的样子。
好了后,叶胜用钥匙打开出租车油箱,让赵师傅将汽车倒进去。
这年代汽油可没有分几号和几号,只要不是错把柴油当汽油加进去就可以。
在赵师傅抽油期间,李所长有上楼去打了个电话,大概跟县里面的上级汇报此事。
一行人跟吕副大队长告辞。
叶胜钻进出租车里,正要启动汽车,却被李所长阻止了:“等一下。”
只见另一名公安将周君君抱到吉普车上,然后自己坐到副驾驶位,这才对叶胜说道:“跟着吉普车走。”
叶胜撇撇嘴:还是不很相信我,要派人跟车监视我。
当然,你也可能理解成,人家是来保护你的。
两车在漆黑的深夜,一路破开寂静,轰轰轰地向前驶着……
四盏车大灯,就像四把利剑,刺破漆黑的夜,向前舞动着前进……
开了差不多有七十分钟,两车终于到达了县城。
主要是路不太好走,夜晚开车又不敢太快,其实真正的路程连五十公里都不到。
到了县公安局,叶胜一看,已经有人等在那了。
一下车,叶胜看见周君君也下了车。
看了,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醒了过来。
看到他,周君君突然扑了过来,将他抱住,把他吓了一跳。
还好她只是学生,人家可以把她当小孩看待,不会认为她的举动很出格。
如果她再大几岁,在公共场合这样抱一个年轻男子,唾沫星子早就飞上来了。
“不要担心,现在没事了。”
除了安慰几句,叶胜也不知说什么好。
周君君将眼泪在叶胜的衬衣上蹭了蹭,边哭鼻子边说道:“我怎么那么傻呢,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怎么回事?”叶胜问。
“是这样的……”周君君边回忆边说:
“舞会的时候,突然有电话找我,说我妈突发疾病住院了,叫我赶紧去医院。”
“我一出校门,就有一辆空的三轮车经过,我没有多想就坐了上去。”
“到了出租车停靠点,三轮车师傅说坐出租车更快,我就下车了。”
“哪知上了出租车没开多久,司机突然用手斩了我脖子一下,我就晕到了现在……”
周君君正想问她晕过去后的情况,一名公安走了过来:“两位,你们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先跟我们进去,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
“我们会配合的……不过,再问话之前,能不能帮我向她母亲问一个好,免得他担心。”
那名公安皱了一下眉:“我会请示一下领导,你们先跟我来吧。”
叶胜在进入大楼里面时,看见有公安人员驾驶着他开来的出租车,向外驶去,后面还跟着一辆闪着警灯的吉普车。
他猜想,应该是带阴鸷中年人去医院就医了。
叶胜被反复询问了两个多小时,而且询问完毕,也不让他跟周君君见面,更不让他走,。
后来,他实在太困了,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是被人叫醒的。
叫醒他的公安说,京城公安派人来了,会把他们接走。
他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多了。
他在回京城的车上,又睡了一觉。
到了京城,简单吃了早饭后,他又开始被询问了。
好在京城公安只询问了他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相反地,还对他大为赞扬,说他勇敢机智地保护了人民群众,说他还帮他们揪出了隐藏多年敌特。
叶胜也不敢多问那名阴鸷中年人情况,以及他为什么冒大险绑架周君君。
碰到这种案件,还是少打听为妙,好奇会害死猫的。
不过后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叶胜也从侧面了解到了。
受伤的阴鸷中年人,京城公安这边没有把他接到京城医院就医。
他在那个县城医院,昏迷三天三夜后,就死了。
至于敌特为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绑架周君君,是因为周君君的父亲。
周父是一名爱国华侨,经常给国内捐急需的外汇和物资,还在国外代为采购一些敏感设备,提供给国内。
敌人绑架周君君,就是希望以此要挟周父就范,威胁他,叫他不要再做“资敌”的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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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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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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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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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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