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空气湿冷,清明时节雨水特别多。

  祁清风带着时荆,两个人悄悄来到上州市的一方墓地。

  时荆手里抱着一大束蓝色的风信子,听老头说这是墓碑前这个人生前最爱的花。

  蓝色风信子的花语有热爱生命,享受生活的意思。

  祁清风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用另一只手去擦拭墓碑上的照片。那双苍老的眼里有泪水。

  时荆看到他这样,静静地待着没说话。她把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面容。

  跟祁淮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她猜到这大概是祁淮的妈妈。

  祁清风抬手抹了抹眼泪,说:“这是小淮的妈妈。”

  时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祁淮的妈妈一无所知,以前问过祁淮,他从来没有回答过。

  她看着墓碑的照片,说,“阿姨好。”

  祁清风的眼泪瞬间止住,“你叫我老头,叫她阿姨,辈分都乱套了!”

  时荆微笑着躲过去。

  祁清风这次没跟她计较,似乎把时荆当做是倾听者。

  缓缓道来:“小淮的妈妈在生小淮的时候,已经42岁了,算是高龄产妇。”

  “我们老来得了小淮,可她却因为生下小淮走了。”

  老人的声音苍老且哽咽,时荆试图用手去拍拍他的背。

  他感受到了时荆的动作,傲娇地轻哼了一声,“我没哭。”

  时荆:“嗯,你没哭。”

  老人继续说道:“自那以后,我内心对小淮一直都有怨气,虽然这不是他的错,还是忍不住会怪他,如果他没有出生,她就不会走。”

  时荆想,祁淮真是生来没有妈,爸也不疼的,怪可怜的。

  “我很少管他,都是丢给保姆,还有你们林叔林姨带。”

  时荆说:“难怪淮叔叔那么喜欢林叔林姨。”

  言下之意,不太亲近祁清风也是情理之中。

  这次,祁老头没有反驳她,而是深深地叹气。

  “他13岁那年,突然跟我说要一个人搬出去住,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肯说,就放任他去了。”

  “没人惹他的话,他也不会惹事,性格孤僻,也不怕做什么反骨的事情。”

  “实际上反骨得很咧!他15岁那年,把你带回来,被我抽了一顿,还是犟得很。算了,那就让他养吧,养着养着肯定会把你送走的,谁知道这一养就是十几年。”

  说这段的时候,祁清风转过头看向时荆。

  时荆感到危险来临,连忙说:“老头,别这样看我,我吃的又不是你家大米,是淮叔叔的大米。”

  祁清风笑了,皱纹挤在一起,:“嘿,女娃娃伶牙俐齿的。”

  他又转头看向墓碑,“我没能养育好小淮,他是个性格孤僻不爱笑,也不爱说话的孩子。”

  “他遇见你之后,眼里至少有些光亮了,不然你以为我能奈何不了他,放任你们两个?”

  时荆撇撇嘴,反驳他,“老头,这你就不懂了,淮叔叔认定的事情,你没有办法改变。”

  “行吧行吧,女娃娃你说什么都对。”

  两个人并非真心要吵架,目前也只是拌嘴罢了。

  时荆注视着墓碑上的人,微微一笑,对之鞠了三个躬。

  心里默念:阿姨,谢谢你把淮叔叔带到这个世界。我会和他好好的。

  司机扶着祁清风,三人走到墓园大门,时荆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她回头,却看见墓碑前有个人。

  祁淮在那里。

  同样的,她停下稍久,引来祁清风回头喊她。

  祁清风也看见了这情形,他被司机扶着走了,没说什么,算是默许时荆自己决定。

  时荆缓慢地向祁淮的方向移动。

  她凝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弯腰把墓碑前的落叶扫开,把紫色的风信子花束小心翼翼地并排放好。

  接着看见他蹲下身,伸手去抚摸墓碑上的照片。

  像是隔着时空看看那孕育自己生命的人。

  时荆听见他说:“妈,又过了一年,今年你应该二十多岁了吧?”

  时荆听到鼻头一阵发酸。又听见祁淮说:“妈,我的病快好了,那个女孩,她叫时荆,之前跟你说过的。

  “她很好,真的很好,好到我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喉咙发疼,视线开始有些模糊,看似温柔似水的祁淮,原来有想过放手人间的想法。

  这些,她从没有听过他说,他也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

  耳朵继续钻入祁淮的话:“所以,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时荆终究是忍不住了,张嘴弱弱地喊:“淮叔叔。”

  祁淮先是一愣,缓缓转过头来,看到她的时候,眼里是惊讶转而变成了柔和。

  他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起身大跨步走过来把人揽入怀里,替她把眼泪擦拭。

  “别哭。”

  时荆闷在他胸膛摇摇头。

  “淮叔叔,你不会走的,对不对?”

  头顶响起他沉静坚定的声音。

  “不会,那些想法都过去了。”

  他确定如果他不在了,她也许会做出什么傻事。

  毕竟当她误会他有喜欢的人时,明知道不好却连吃了6根雪糕,这种自残也是潜在的非常危险的行为。

  他因她给予的生命力而勇敢活下去。琇書網

  她因祁淮的存在和陪伴而一往无前。

  他们是彼此的、相互的、不可分开的。

  两人手牵手对着墓碑鞠躬后,一同走出墓园。

  时荆说:“我们去上州河广场那里吹吹河风吧。”

  “好。”

  距离上一次在这边散步已经过了一年多。

  上一次是祁淮刚从北城那边回来。

  “靓女!”

  思绪忽而被打断,时荆循声望去,看到一位老奶奶抱着花束在笑。

  她有些印象,是之前的那位老奶奶,她也回之一个微笑。

  老奶奶又说:“我记得你们两个,要买花吗?”

  时荆哪能不知道老奶奶是为了做生意,花束很美,并不影响这一层意思。

  她走过去,挑了一束最大最好看的。想起上次她送花给十三,祁淮吃醋的样子,不免笑出声。

  转头看向祁淮,把花递到他面前:“淮叔叔,这是送你的。”

  付完款后,老奶奶连忙又拿了另一束,递给祁淮。

  “呐,靓仔,这个买一送一,送给你家小女朋友吧!”

  祁淮接过花束,顺带再付了一次钱。一人抱着一束花,祁淮走到一边打电话。

  时荆直直盯着他的背影,没过一会,烟花的声音响起。

  砰!砰!砰!——

  她看向天空升起炸开的烟花,五颜六色,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知道这是祁淮准备的小惊喜。

  祁淮已经走回来坐在她身旁,问:“喜欢吗?”

  时荆扭头看向他的立体流畅的侧脸,“喜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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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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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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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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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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