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元朗这番话一经说出,只听到“咯吱”一声,柳成烈一脚急刹车。
惯性使然,让厉元朗身体往前一咣当,差点磕到脑门上。
柳成烈表情不自然的嘟囔一句:“谁家的小狗乱跑,好悬撞上。”并歉意道:“厉镇长,对不起,你没事吧。”
厉元朗摇了摇头,本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柳成烈却岔开,说起路边的景色。
看着柳成烈反常举动,厉元朗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平海早就派出警力,守在罗家寨村口,防止村民们外出告状。
另外,大家在得知厉元朗即将赶到,要和寨子里文化水平最高的罗水根面对面辩论,全都充满好奇,就等着这出大戏上演。
从没听说镇长还要公开辩论的。以前镇政府对待他们,除了拖延,再不就是采取躲避,反正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
罗水根更是做好准备,家里桌子上摆放着厚厚一摞书籍,全都和法律有关。
他昨晚都没怎么睡觉,啃书本啃到天亮,那些条文法规早就熟记于心。
这次一定要把这位新镇长辩得哑口无言,那样,不仅有面子,还够他炫耀一辈子的了。
罗家寨的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罗怀金,率领村委们,已经摆开阵势,等在村口。
看见那辆黑色本田车驶来,老远的变幻出笑模样,拽了拽衣襟,做好迎接准备。
本田车停下,罗怀金快速过来,本想去拽后车门,却见厉元朗打开副驾驶门走出来。
昨天在全镇干部大会上,罗怀金见过厉元朗,这次是他近距离接触这位新镇长。
小跑过来,伸出双手笑着说:“欢迎厉镇长光临我村指导工作。”
厉元朗暗笑,有这么指导工作的吗?
他对于罗家寨党支部和村委会,在整个村民补偿一事上的做法,非常不满。
作为基层组织,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从而让村民们越级到镇里闹事。
仅这一点上,罗怀金就是不合格的。
什么事情都要镇里出面,要你这个村支书和村主任有什么用处!
一想到这些,厉元朗脸色黯淡下来,板着脸说道:“罗支书,我这次来你们寨子,你不觉得很被动吗?”
罗怀金听出来厉元朗话中带刺,也清楚自己的失职,尴尬的苦笑起来,“厉镇长,您有所不知,我们村干部是极力阻止来着,只是……”
厉元朗一摆手,“我不听你说难处,我只看结果。十几个村民去镇里告状,你没有做好安抚和劝解作用,也没有及时向镇里报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罗怀金被厉元朗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旁边的村委会副主任赶紧出来打圆场,适时给罗怀金解了围。
随后,一行人簇拥着厉元朗走进村委会。
在会议室里,厉元朗和村委们坐在一侧,而对面则是被占土地的村民代表。
在他们正中间空出一个位置,不用说,这是专门留给罗水根用的。
罗怀金见状,拉下脸来问村民:“罗水根呢,他怎么还不来?”
村民代表正要去找,却听到门口响起一阵咳嗽声。
罗水根个头不高,瘦瘦的,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瓶底厚的眼镜,右胳膊夹着几本书籍,颇有派头的走了进来。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戴着一副深蓝色的套袖。
这东西基本上绝迹了,很少有人使用。
现在都有冰袖了,谁还用这玩意,老掉牙的东西了。
罗水根走到座位上,首先向厉元朗等人微微鞠了一躬,方才坐下,并将带来的几本书放在桌子上,用手扶了扶眼镜框。
由于实行严格的人员限制,会议室只允许村委和村民代表进入,闲杂人等一概不让进。Χiυmъ.cοΜ
即便这样,会议室窗外,还是黑压压挤满看热闹的村民。
一张张脸,一双双眼睛,全都将目光聚焦在此次辩论的双方主角,厉元朗和罗水根身上。
厉元朗首先发言:“我这一次来,是代表镇党委和镇政府,和大家深入讨论便道补偿问题。这不光是我和罗校长之间的辩论,更是镇里对于你们该获得权利和不应得到权利的一种详细解释。希望大家保持会场严肃性,提问请举手,不要乱说一气,影响到谈话进行。”
说完这些,厉元朗冲着罗水根做了个“请”的手势,“罗校长,你年岁大,请你先说。”
罗水根点了点头,掏出一沓纸展开后,清了清嗓子说:“我受被占土地村民的委托,谈以下几种看法……”
罗水根不愧是教师出身,相当能说。
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其中不乏夹杂着法规条款,还详细解释了法规的每一条出处,用最直白的话语告诉大家,让他们听明白。
厉元朗听得仔细认真,没有记录,只是抱起胳膊直视罗水根。
大约讲了近一个小时,不次于做镇政府工作报告。
罗水根这才放下手里的纸,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擦了擦。
重新戴上后,眼睛盯住厉元朗,“厉镇长,我方的话说完了,请你表述你的立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边的村民们忍不住鼓起掌来。
乐呵呵的向罗水根致意感谢。
说的太棒了,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他们内心满意和狂喜。
罗水根信心百倍,微微颔首,志得意满。
厉元朗点了点头,身躯略微向前,双肘拄在桌子上,两手交叉在一起,平静说道:“看来,罗校长是做足了功课,对于法律法规了解很透彻,我十分佩服。”
“厉镇长夸奖了。”罗水根微笑着点头致谢。
“但是……”厉元朗话锋一转,厉色说道:“罗校长忽略了一个严重事实。”
什么?
众人顿时一愣,就连罗水根都瞪大双眼,一脸不解。
“那就是土地所有权的问题。”厉元朗正色说:“《土地管理法规定》,土地实行公有制,既全民所有制和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也就是说,地是国家的,不是个人的。”
“《土地管理法》中有这样的规定,乡镇村屯公共设施和公益事业建设,需要使用土地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需报请原批准用地的人民政府批准,可以收回土地使用权,对土地使用权的人应给予适当补偿。而这种补偿,只适用于地面上的房屋、青苗、树木、水井等附属物。”
“修建高速公路以及村组公路,村民是直接受益者。你们罗家寨村民委员会已经开会决定了补偿办法,这种情况不能与政府征用的补偿标准来衡量,补多补少还要看村民委员会的制定结果。”
“罗校长、各位村民,该给你们的补偿,已经发放到你们手里。可你们却要在土地上做文章,想多要几个钱,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
“罗校长,你研究这么多法律法规条款,怎么没想到,土地是国家所有这一项。我看,罗校长还需要回去多看看书,比如多看一些如何让村民致富的书籍,找出一条致富路,带领大家走向富裕,这才是对罗家寨最大的贡献。”
厉元朗说完这番话,身体稳稳靠在椅子上,环视着对面每一人。
他淡定如常的表情,平静似水的语言,令在场众人面面相视。
原本热闹的会场,一时间陷入安静。
没人说话,全都在细细品味厉元朗这番话的意思。
啪啪!
半晌,忽然在会场上响起一个拍巴掌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罗水根。
他带头鼓掌是什么意思?是夸赞还是讽刺?是认可还是反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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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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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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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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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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