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给她穿了棉衣后,她扶着墙走到桌案前,寻自己画的那张图,怎么也找不到:“你可动了桌子上的纸?”
“老奴没动过。”
以柔找不到那张图纸,颓然坐下,趴在桌上发呆。
不知睡了多久,刘岑回来,仆妇退出了房间,他看见趴着的人,走过去抱她回床上睡觉。
以柔惊醒,一双大眼睛盯着刘岑,他每回见自己,都是被自己折腾得无眠,她说:“对不起。”
刘岑愣一下,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又拿手摸摸她的额头,觉得没烧了,端来刚熬出来的药:“张嘴。”
以柔被他命令,乖觉得张开嘴,药很苦,她拧着眉毛:“太苦了,我要吃蜜饯。”
他早就备好了蜜饯,拿了一颗塞进她嘴里,以柔吃了一颗,又要一颗,等味道过去,便把剩下的药喝光。
端走药碗,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两支红色的腊梅,用一只青色的瓷瓶插上,摆在窗前,刚好以柔所躺的位置可以看见。
许素下午的时候过来看过她一次,刘岑站在旁边听她俩有说有笑,一言不发。
许素同以柔讲自己来莫机山的事情,说莫机山是个很好玩的地方,让以柔多住几日。
可是以柔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如妃娘娘不知能遮掩多久,她需得尽早回去,许素一听就不高兴了,说他们成亲之后,可能没那么快去烨城,日后想见君姑娘,就不方便了。
以柔也没有办法,自己身不由己,还需时常看别人脸色过活,更无自由可言。
许素走后,以柔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挣扎着要下床去外头溜溜。
一直沉默的刘子嘉上前接过她的袜子,跪地替她穿上,又取来鞋子给套上玉足,以柔说:“三百年一次,我只有这一个机会。”
他低着头,动作一顿,接着继续给她穿鞋。
以柔又说:“我在这里命都不是我自己的,还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不如放我走,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没有人可以牵制你了。”
他低着头认真的把最后一只鞋给以柔穿上,还是一言不发,起身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寒风吹起他的长发,他隐去眼眸中的水汽,返身抱起床上的以柔,步出房间。
二人去的是莫机山寨的后山,也就是靠近赵郁非居所的地方,一路的护卫见到刘公子都主动放行,他对此处很熟悉,把以柔带到一片腊梅盛开之所,这里的腊梅红白交替,该是嫁接过的品种,以柔看见这么多花儿特别开心,摘了几朵搁在手心把玩。
他摘来几十支腊梅捧在怀中,以柔问:“你弄这么多干嘛,人家的花园子都秃了。”
“我想吃梅花糕,你会做么?”
他小的时候,刘家还在的时候,母亲每年都做梅花糕给他吃的,那个味道在脑海中久久萦绕,年纪越大越怀念从前。
以柔看他这么有良心给自己熬粥的份上,就答应下来:“好,现在做么?”
他点头,临走又去摘了一大把,整个花园子就彻底秃了,看着甚是可怜。
到了厨房,以柔问仆妇要来面粉、糖、酵粉等材料,又寻来一个专门做梅花糕的模具,刘岑替她拿着披风立在旁边,认真的看着小丫头的一举一动。
等食材放进模具里开始烘烤,她累得坐在小凳上,刘岑递来一杯热茶,她喝了两口,一动不动的盯着柴火看。
两个人静静的在灶房待了很长时间,直到梅花糕的香味飘散出来,把许素也引来,她如今是一副新嫁妇的装扮,道:“你做的什么,好香,把我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以柔答:“子嘉想吃梅花糕,我做了很多,晚上给你送过去。”www.xiumb.com
许素看两个人好像又和好如初,笑嘻嘻的答应,到了夜间,赵郁非把寨子中的宾客又送走一批,疲惫得回房,许素递过去一块梅花糕:“君姑娘做给刘将军吃的,我讨了一盘子来。”
赵郁非尝了一口:“君姑娘手艺真不赖。”
许素赖上他的脖子:“我也学,给你做好不好?”
赵郁非看着她红润的面庞,点头:“你做什么都好吃。”
新婚没两天,白日都见不到赵郁非的人,许素怪惦念他的,立刻给人更衣洗漱,赵郁非却迫不及待将她搂住,推倒在榻,熄了灯。
床榻发出一阵一阵有序的晃动,整夜不息。
莫机山寨的客房,旁边居住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院子现今只剩以柔和刘岑二人,刘岑在她房中吃了一盘梅花糕,以柔舀了一碗粥递给他,他喝下之后,看以柔什么都不吃,问:“你吃不下?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以柔摇头:“我没有胃口,不吃了,倒是你很爱吃梅花糕么?”
“小时候冬天梅花开的时候,我母亲就会做给我吃,从她过世之后,再没人给我做了。”
他忆起以前刘家的一些事情,神色淡淡,和天上的浮云一样。
以柔听完,走到书案边,抬笔把梅花糕的制作办法写下来,交到他手中:“以后拿着方子,可以让人给你做。”
他黯淡了眼神,接过方子:“以柔,留下来好不好。”
“我在这里,对大家都不好,你不是还要为你家平反么,张策那么讨厌我,张睿又想要挟我,对你而言,我这样的人只是一个负担,没办法帮你,所以,我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去意已决,刘岑无法说动半分,他脑中想起这段时日在南疆的事情,本来南疆不会有战争,为了解蛊,他悄悄下手,引发两国之战,战争结束后,递交了南疆王和王妃的人头,他在南疆一待又是近四个月,成日练兵、整顿军务、巡防,预防南疆子民暴动,忙得他几乎没时间去想远在烨城的这个丫头,刘岑偶尔想起她,会感觉,其实不是他太忙了想不起,而是还在气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
后来......后来到她落湖,刘岑在南疆突然收到这么多个月以来关于她的第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个时刻心疼得无法呼吸,特别是赵郁非和池欢的信中,都写了,她死去一个时辰.......
她不会水,好几次都差点死在水中,刘岑心想,也许上次见面之时,不该对她发火,人这一辈子这么短,为不值得的事情生气,万一下回见不到了,是否要悔恨一辈子。
现在刘岑才明白过来,从虹殊郡主出现开始,以柔就已经决定离开自己了。他真想打自己两巴掌,没事去惹张虹殊作甚,没有那个女人,他们和好如初,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对面的男子神思悠远,以柔与他之间放置了一盏油灯,照得二人面庞模糊不清,眼中映下一朵小小的火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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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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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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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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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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