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非羞恼,五官本就寡淡,竟然有几分女子相:“那是客栈地板太薄了!”
刘岑在那年救下赵郁非,并与其歃血为盟,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将自己手腕上的血抹于唇上的感觉,好像那一抹,便有了极其重大的责任,二人从此,无论谁有难,必将为对方赴汤蹈火。
说来,还是赵郁非欠刘岑的多些。
赵公子如今身量也长成,夺取赵家的控制权,他五官依旧寡淡,有江南人的特色,宛如一支风中劲竹,他用手掌托起温泉水,任其缓缓流落,道:“刘兄可是遇到什么事?”
刘岑依靠在大石边,八块肌肉裸露于月色中,仰首闭目,道:“我来秦郡,的确有事,想请赵兄替我寻一个人。”
“哦,是谁?”
“一个女人。”
赵郁非听罢他的话,眉头紧锁:“我会派人去寻此人,是死是活,都会在一月内给你消息,你回帝都,恐怕将深陷泥沼,日后还有需要,尽管与我开口就是,太子取回了你的虎牌,你手下可以调动的人马不多,关键时刻,我可借你人马。”
末了,他说:“别忘了,我们是兄弟。”
刘子嘉淡然道:“此路艰险,我必将护她安全,如果有一日我无法再保护她,你要替我。”
赵公子好奇那个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刘岑以命相护,道:“君姑娘哪里好得让你这般为她?”
刘岑睁开闭上的双眸,望向无尽夜空中的某一处,道:“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那个人罢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位置,给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二人从池中起身,各裹了一件披袍,坐在吃边小几上饮酒,仆从端上两个暖炉,刘岑让他们将暖炉都放置在赵郁非身侧,问:“你的身子还没好?”
赵郁非苦笑:“从小的毛病,怎会那么容易好,好歹明枪暗箭都躲过,应该还不会因病而死,只是每日折磨人罢了。”
刘岑抿了一口酒:“我这些年一得空便在研究惧光症,可惜,至今未找到治愈的办法,你再等等。”
赵郁非举盏敬他:“我自罚三盏。”
一连喝下三盏,他有些晕眩,刘岑坐在对面含笑看他:“你酒量还是这么差。”
他说:“今夜你来,我酒量再差也要喝,快,斟满!”
二人喝酒至夜半,刘岑将酣酒的赵公子送回房,自己才睡下。
翌日未等赵公子醒来,他已离去,奴仆将刘子嘉的话转述醒酒过后的赵郁非,他失笑,刘子嘉连当面道别都不会。
尧千被主人急召入院,赵公子坐在椅子上喝醒酒茶,吩咐道:“派人在郡里寻一个人,无论是死是活,一个月内给我消息。”
听罢主人的吩咐,尧千即刻率人下山。
要找这么一个人,何其艰难,但是,赵郁非既然做出承诺,必将践行。
刘岑一路打马回京,等他见到张旻,张旻眼泪都出来了:“大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穿帮了!过年那几日,太子爷日日派人来请你去喝酒,我屡次推辞,初二那日,太子竟然亲自来了,还要与我当面对饮,你害小弟好苦!”
他问:“后来你是怎么挡住的?”
张旻道:“让太子后院着火,他没来得及进屋,便回去了。”
刘岑不急不慢道:“有惊无险,甚好。”
“好个屁!小梅在大火里烧伤了脸,一个姑娘家,还怎么嫁人?大哥,你得负责!”
“本大人对她负责”?刘岑问,“是要我娶了她?”
张旻急了:“不行,除了我,谁都不能娶她!”
“可是你说的要我负责,除了娶她,我可没办法负责.....”
张旻尚穿着刘岑的衣物,长了双单眼皮,有些小孩子的稚气,被刘岑一激,几乎要跳脚,他的心上人为自己受伤,他这几日恐怕都不好过,又拘在这房中不得出去,脸上还爆出几颗痘子。
“大哥!”
刘岑见他那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冷哼一声,取出一个药瓶扔过去,张旻接住药瓶,大哥对他说:“每日两次,涂抹于脸上。”
张旻喜极而泣,大哥仍旧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将其遣走,自己上榻休憩。
沁阳城。
过了初二,商户都卸板开业,一大早就传来各家各户开张的爆竹声,怀先生和白氏也坐着马车来到沁阳,以柔在二人的帮助下,终于把铺子开起来了。
刚刚开张的铺子生意冷清,一日统共就两个客户进店,第一个客户是走错了门,第二个客户进门后左右瞧了瞧,对做工精致的手炉感兴趣,一问价钱,居然还嫌弃“又一家”的东西贵,以柔给自家东西定价定的十分低,被这样评价一番,她已受挫,趴在柜台上发呆。
白氏劝慰:“刚过完年,大伙都没空出来逛,等过了元宵就好了。”
她点头,便让大伙早些上板歇业,吃了晚饭,她一人出门溜溜。
一路沿着街道往前走,途经林府,林回的马车恰巧停落,林大人下车时瞥见街角那个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认出了她,让人将其唤至跟前。
以柔对林大人福礼:“民妇君以柔,见过大人。”
林回穿着官服,背手立在石阶上:“你到沁阳开了个铺子?”
她答:“正是,铺子叫‘又一家’,欢迎大人过来捧场。”
林回狭促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道:“有空本官也去坐坐,我夫人不仅一次在我面前夸你手巧。”
她与林大人辞别后又绕着沁阳转了一小圈,眼见天黑,便回家去,白氏烧了热水备在铁锅里,她取水洗漱,关闭院门,回屋看了一个时辰的书,才有了睡意。wWW.ΧìǔΜЬ.CǒΜ
梦里刘岑躺在她身侧,轻拍她的背。
等早上醒来,她恍惚中去摸身边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她嘲笑自己一番,起身洗漱后,吃了白氏留下的早饭,去前头铺子里看看生意如何。
怀先生对主家道:“今早开门至今,还未开张呢。”
以柔挑眉,不屑一顾道:“不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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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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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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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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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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