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自己身上暖和起来,再开始干活,长夜漫漫,今晚恐怕睡不着了。
倒了水,给自己穿上两条厚袜,点了个炉子,将屋子里的温度升高些,君以柔举着油灯缓步走到前头的铺子里,摸出钥匙开锁,寂静中一声木门的“吱呀”声响起,右边是柜台,通往阁楼的楼梯在贵宾室。
油灯微弱的光芒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影影绰绰,如鬼如魅。
空无一人的铺子里传来一下一下的脚步声,不多时,阁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生意,有人在翻找东西。
明明是藏在了铁皮柜子里,那柜子落了锁,无人可以打开,她依着记忆找了好久,手中摸到一卷细硬的丝线,脸上露出笑意。
前些天买来备用的鱼线终于派上用场。
给铺子落锁,她回到后院,将自己的房门仔细关紧,步入内室,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箱子,箱子很新,是最近才搬回来的。
借着微弱的灯火,箱子内的东西泛出一层冰凉的光芒,好似月华流动,涟漪阵阵。
现下自己孤独无依,刘岑已无法保护她,她只能靠自己,看看能不能再捡一条命回来,如果这回她活下来,她想与刘岑说说真心话,把自己前世的事情与他坦诚交代,与刘岑相识近一年,她的确有所隐藏,以前害怕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所以故意隐瞒。
到后来无意救下卫宣,与卫宣再三见面,后面所有的隐瞒,都是为了弥补第一次的过失。
如果当夜她不救卫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至少,刘岑还是信任自己的。
凄凉的夜,不晓得够不够时间让她布置好这一切。xiumb.com
那些人,该不会来得这么快罢。
内室的女子竖起耳朵仔细听院子里的声响,院子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她稍稍安心,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在地上铺了两层厚毛毯,又将火炉移近了些,席地而坐,开始自己的活计。
昏暗的内室,她的侧颜削瘦而弧度优美,薄唇微抿,少了先前不朱而红的血色。
她纤长的十指不停地变动位置,细弱蚕丝的鱼线从她指尖绕转,缠上了那些冰凉的铁器,每一个饶指都是一寸流失的年华,不多时,她十指被鱼线割伤,布满血迹,冬季皮肤干裂,十指连心,疼得让她发困的脑子愈发清醒。
内室的女子起身打开窗户,往院中瞧去,一轮弯月在青空,皎皎月华之下无任何异动。
快到寅时,荷花镇的人家饲养的公鸡陆续鸣啼,她揉了揉发胀的双眼,指尖的血气扑鼻而来,她拿嘴巴舔了舔手指,脑中忆起在君家那回,自己咬破手指时,贺义把她的手指放在嘴巴中仔细舔舐。
那时候陈桂花在旁,君以柔觉着害臊。
过后仔细回味,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才不会在意手指脏,他把她放在心中,才喜欢舔她的手指。
也许在很多自己不知晓的时刻,他已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她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前朝的丞相之子,五岁写得第一篇长赋,八岁与太子当朝对诗,十岁武力敌过皇宫第一高手,十三岁随父出征上战场杀敌,到十六岁时,当今皇帝发动宫变,逼死先帝,斩杀朝堂旧丞,丞相一家不惧淫威誓不归顺,只有他作为刘家唯一的血脉被迫苟且偷生,而后拜入太子张策麾下。
他这些年为替父平反,吞下了多少屈辱,残喘于世,君以柔想,若是自己在他的处境,也不一定做得比他好。
如今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她沉静的眼眸望向微弱晨光中的院落,好歹天亮了,那些人不会再白天动手,她锁好门,步入内室合衣而眠。
一觉就到了午后,被肚中饥饿之感恼醒,她起床梳发,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只小弩,藏在袖中,方步出房门去寻吃食。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她为避免麻烦,走到最近的一家小摊,还是上次那位婆婆,要了一份加糖的豆腐脑两个油饼,婆婆给她的豆腐脑加了量,满满一大碗,君以柔朝她笑道:“婆婆对我真好。”
婆婆道:“今天瞧你又瘦了,怎么一个人不多吃些?”
她目光悠远,言:“一个人的日子太冷清,吃不下。”
婆婆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好好的一个姑娘,别亏待自己,有人家了没?”
“有,可惜他不在这里,下回他来了,带过来给你瞧瞧。”
婆婆点头:“有人家了就好,带来给我瞧瞧,什么样的小伙子能娶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那真是有福气了。”
君以柔含笑点头,舀了一勺豆腐脑入嘴,顿时身体也被填满了。
付过钱,她便急急回院,在外边走动太久,若是被熟人看到,难免祸及他人,如今自身难保,还是不要牵扯他人好了。
趁着白日亮堂,她把昨夜做的东西搬出院子,围着四墙布置好。
暗处五人看着院子里的女子忙碌,为首的池欢道:“张大人来报,太子的三十影卫已在路上,今夜会动手,你我五人恐怕不是对手,需提前做打算。”
另一个刘岑安排在君以柔身边的暗卫道:“刘大人走时嘱咐我们必须保证君姑娘的安危,我们几个死也得让她活着,君姑娘已经开始布置暗防,不如将计就计,利用她的暗防,兴许我们还有些胜算。”
五人这段时间一直在荷花镇保护君以柔,秦晚鸢给君以柔的消息,他们自然早就晓得,本来还有些担心五人不是太子影卫的对手,但是看见君以柔布防,几人心底都是暗暗一惊,不肖说私造兵器是杀头大罪,君以柔一个弱女子不仅懂兵器制造,还晓得在院中布防,光瞧她布暗器的套路,便叫人佩服。
只要太子的人进入院中,便无一活口。
这五人将荷花镇的消息送出,消息落在帝都一处宅院内,张旻伸手接住飞鸽,从它的脚上取下竹筒,打开里头的纸条,脸上一阵惊讶,他返身进屋,直直朝屋内一处软塌上看书的人大步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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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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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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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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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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