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里黑漆漆的,徐贞上下浮沉,想透过那个裂口,呼吸一些空气,肺叶收缩,好似婴儿导致的宫缩,又疼又冷,要死了。
她喉咙被水堵死,发不出声,上面有个人影落下来,占据了一些光,看着虚幻,不真切。
冰湖上的人一只手举起鱼叉,正欲猛刺下去,堪堪在半空停住,下面的不是鱼,是人!
一张黑黑的脸探进来,瞧着冰洞下的女人:“抓得住鱼叉么?”
女人涨着脸,没法回答,身体力气全无,正往下坠。
男人毫不犹豫脱了外衫,跳入冰洞中,徐贞直觉一个人影从上面掉下来,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大脑缺氧,昏死之际,一双大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往上游去,终于有空气了,她微睁开眼,复睡去。
一股气息灌入口中,直达肺部,这是属于男人的特有味道。
她死不了,得救了。
睁开眼,天光大亮,黄泥做的房子生出几条裂缝,裂缝内藏着虫蚁,面前一人急切地看着她,脸黑,双眼狭长如细条的豌豆,皮肤坑洼,留有青春期的痘坑,模样冷淡,有些吓人。
“你醒了?快,喝。”
男人沉声,端来一碗褐色的药汤,味道极苦,苦得徐贞皱眉头,可是眉头一皱就疼,她摸了摸,还有血:“我怎么在这里?”
“你掉湖里了,昨晚我救你上来的。”
“嗯?我怎么会掉湖里去的?”
“你自己不记得了?”男人想她是冻坏了脑子,想不起很正常。
她仔细想了想,是啊,刚怀了孩子,丈夫出轨,小三上门,婆婆不待见,气得她跑去医院堕胎,当时是严冬,刚堕胎,她一人走路回家,经过一片冰湖,想起和丈夫青梅竹马,一同滑冰的记忆,她红着眼睛上去滑了几下,那时天黑得很,路上已经没人了,徐贞犯蠢,这个时候滑冰,身子又不好,掉冰洞里没起来。
男人穿着粗布衣衫,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打扮,有些奇怪,眼生,不像现代人的打扮,徐贞瞅了瞅自己的衣衫,脸色变了变:“我这是在哪里?”
“在我家,贺家村。”
“贺家村是哪个省份?”
“嗯?省份是什么东西,我不懂,不过贺家村是大易国的一个小村落,你家不也是贺家村的,怎么,你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大易国?”这是什么国家,徐贞脑中一片混乱,搞不清楚状况,她四下打量,一穷二白的家,拿铜镜照照,一张被人撕碎的布娃娃的脸,比鬼还难看的陌生的脸,她颓然坐回床上,自己这是……穿越了罢。
她转念又想通了,前世活得生不如死、尊严扫地,现在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也许是老天的眷顾,有什么不高兴呢。
现在倒是很感谢面前这个看起来高大精瘦的男人,他虽然黑着脸,长得凶,比关公也不差分毫,但是像个好人,徐贞喝了那碗药,擦擦嘴:“这药闻起来苦,喝起来甜。”
“我怕你女孩子嫌药苦,抓了些红糖放进去。”m.χIùmЬ.CǒM
徐贞心底一暖,这倒是个外冷内热的男人:“这样啊,多谢贺大哥了。”
贺义收拾了药碗,塞了个暖炉给徐贞,让她卧床休息,却唤她“以柔”,徐贞想,也许“以柔”便是自己现在的身份。
仔细搜索了脑海中以柔留下的记忆,原来自己这副躯体的娘家住在贺家村西南边,家中有三个姊妹,爹娘独宠幺妹君以清,自己排行老二,没带个弟弟出来,爹娘心有怨恨,大抵是夏天来了月事也命她下河里摸鱼给幺妹吃,冬天命她去结冰的河里给一家人洗衣服,幺妹和大姐吃两个馍馍,她只能吃一个,如果别人吃了一个,她就只能吃半个,母鸡生的蛋,娘会藏起来,等自己睡下,偷偷给幺妹吃,就怕幺妹身子长不丰满,脸蛋不白嫩,没法嫁个富贵人家。
爹也时常拿着被火烤红的火钳子打她后背,一打就一道长印子,皮开肉绽,等爹酒醒了,才停手。
徐贞看着这一副躯体上,伤痕累累,扎眼,她眉头皱了皱,君以柔被虐待着长大,生的瘦弱矮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五窍流血,满面伤痕,以柔死前,曾被爹娘猛灌药汤,从小做药人,专门给爹娘试药,死了几次,都奇迹般地活过来,大抵被折磨得百毒不侵了罢。
补药都给幺妹吃,毒药却留给自己试,爹爹是华佗在世,高悬的牌匾下藏着她这个二妹的悲惨命运。
徐贞想,这样的家庭,不回去也罢。
贺义推门进来,端来早饭,一碗白米饭,一碗夹着肉块的蔬菜,现在的徐贞是君以柔,她道:“以柔谢谢大哥照料了。”
男人只说两个字:“快,吃。”
他站在原处,盯着以柔吃了饭,瞧出她非常饿,却在控制吃饭的速度,不让自己看笑话,贺义觉得这姑娘挺好的,长得丑,有教养,举手投足不似乡野村妇。
他家只有这一间黄泥土屋,以柔记忆中是贺义主动说要分家,他家还在山坡下面,五间土屋,家中一弟一妹,双亲尤在,地方小不够住,贺义前一个月才搬到这半山腰,独自一人起灶,因为穷,二十二岁也没娶媳妇,沦为村里的笑柄。
屋外忽然传来喧闹声,贺义示意以柔待在屋子里,他大步走出屋子,以柔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来了一个穿着花布衣衫的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个精瘦的老头,以柔心底感到不安,这不就是这副身躯的爹娘么?自己刚被救上来,怎么就得了消息,赶来要人?
毕竟是个极好的药人,人活着,就得要回去。
以柔冷笑一声,瞧这狠心爹娘怎么闹。
贺义挡在门口,一张脸黑黑的,审视来人:“有事?”
他气势威严,态度坚硬。
妇人拿眼睛往屋里瞟,早上就听村里人说贺义救了女儿,遂匆匆而来要人,她道:“贺义啊,我听人说我二丫头在你那里,你快把人交出来!”
贺义拿着黑脸摆出一副听不懂的表情:“没有。”
妇人看出来贺义不会交出人,气得胸脯一颤一颤,往里头没见着二闺女,不死心,对身后精瘦的老头说:“你去屋里找,找出来了看我不去村长那里告你偷了我家闺女,本来都是一个村的,见面好说话,你这个后生不懂事,还想霸占我闺女,胆子也忒大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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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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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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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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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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