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周遭只有辘辘车声,行使在村里的泥道上,风一吹,似乎还夹杂着几粒的雪星子,落在发间,脸上,肩头,朝露看着几粒雪星落在李炎宽阔的肩背上,雪白与酽黑,一息之间雪白就化为乌有,在他的背上没有留下半分的踪迹。
半晌,朝露伸出一只手,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最后在自己的手心里归寂,只留下一小片的湿意。
“好像又要下雪了!”
“其实你娘早就邀过我了。”
一道欢喜雀跃,一道是有些难为情的沉闷,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最后又夹杂在一起,一时让人难以分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朝露看他,李炎也扭头看她,一时无言。
好半晌朝露才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原来是在回她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你要不要来”,原来他有听,也不是只想着呛自己啊!
朝露笑了笑,“那你到底要不要来啊!”
这是她成为李朝露之后过的第一个年,不会有锦衣华服满堂华彩,也不会有玉盘珍羞万两钱,更不会有规矩体统压得她身心俱疲,但会是一家人围在一起,闲话家常。这都是她以前不曾经历过的。
细算下来,她成为李朝露也有半年光景了。
朝露抬手抹掉自己鼻尖上点落的雪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你想我来。”
话不像是问句,反而更像是一句肯定,朝露被这句话闹了个红脸,心中暗道什么叫做她想他来,分明是柳青相邀,与她何干,她就是友好的礼貌的问一问而已,别无二意!
“那我就来。”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朝露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身去,“又不是我邀你的,这话跟我说又是个什么意思,去跟我娘说啊!她听,她爱听!”
柳青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人,如今看这个样子,她估计是已经把顾琰划到自己人里面去了吧。
朝露若有所思点点头,咬了一口手中的地瓜,只感觉一片冰凉。
“太冷了!太冷了!热乎乎的地瓜都冷透了,你快些赶车,我们回去喝热汤,我娘肯定熬了汤!”
李炎闻言忍不住笑了笑,“之前还听你娘说你抱怨她的汤呢!”
顿了顿,他又道:“东西冷了就不要吃了,省的受凉闹肚子。”
“知道了!知道了!”朝露将地瓜放在一旁的筐里,拍了拍手,“顾叔叔。”
李炎手中的缰绳差点没抓住,鞭子一歪落在车辕上,心里恨这个称呼恨得牙痒痒,偏偏还说不出个反驳的话来,谁叫他还真的差了这个鬼丫头好大的岁数呢!
真是的,就和阿芷一个样,逮到一个能气的的事,能说个不停!
李炎想笑,可笑容却不自在的僵在了嘴角。
朝露觉得他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但他背对着她,她也无法探个究竟,只能半开玩笑似的说到,“你不会打小孩吧。”
“不会。”李炎听见她的话应了声,脸上重新带起一点笑容,随后高扬马鞭,马像受了惊吓一般高抬前蹄然后就飞快的往前奔去,在土道上踢起一路的灰尘。
朝露差点没吓个魂飞魄散,为了稳住自己只能眼疾手快的抓着面前坐的稳如泰山的李炎腰侧的衣襟。
腰间一紧,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后面那个丫头如何惊慌失措的样子,李炎朗声笑着,“坏丫头就是要这么教训一下,否则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结果就被朝露拧了一把,他吃痛一声,剩下的欢声堵在喉咙里。
“你活该!”朝露恨得咬牙切齿,他这样乱来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她要是没抓着跌到地上滚几圈,只怕会受不小的伤。
“是是是,我活该。”李炎象征性的举着双手投降,其实他刚才也是冲动了,她不是她,他怎么可以拿一样的伎俩来对她呢,要是她摔了,那他估计得被那个小心眼的丫头记仇一辈子了。
他道:“不过你反应还是挺快的。”
他看了一眼她抓着他衣襟的手,“还知道抓人,你说万一要是我也没稳住被你给带了下去……”
“那句就拿你当垫背的。”朝露直言道。要是他真的这般没用,那就正好拿来单反垫背的,左右是他先动的手,他不亏,她也不心虚。
她放开抓着他衣裳的手,看着腰侧明显的皱横,有心想要给他抚平,又觉得太过亲密,犹豫之间,最后只当做没看到就是了。
李炎一愣,心神有些恍惚,这几乎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啊。
感觉的马车渐渐的停了下来,这才重新挥起马鞭,低声道:“没良心的丫头。”
只是这话,不知是在说身后笑的狡黠的姑娘,还是记忆里那个时精时痴的身影。
李炎也不知,或许二者皆有,只不过最想骂的人却不能听到。ωωω.χΙυΜЬ.Cǒm
闹过一场之后朝露也就没有再去招惹那个会发疯的人了,安静的坐在车板上,偶尔遇到坑道颠簸了一下,她也稳稳的抓着车板。
快要入村的时候,李炎停下马车,“你就自己回去吧,我……直接回竹林了。”
他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村门口的那个女人,语气微顿,他下意识往后瞅了瞅,那个女人他见过,就是早上在纠缠李有庆那个女人,看着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也不是一个会背地里说人长短的人,尤其是那种沾了风流事的长短,他看着朝露的眼神瞬间就一言难尽了,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这要他怎么说,要她小心点,有人可能打上你爹的主意了?
且不说他就是一个外人,突然这么说,感觉就像是把李有庆也连带着抹黑了一样,而且看早上的情况李有庆也是厌烦的,他这样说就等于把未必会发生的事搬到台面上来说,徒增尴尬罢了。而且朝露身为女儿,好像也不好插手这样的事吧。
思绪在脑子里不停的打转,最终他还是决定闭嘴了。朝露被他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的,见他许久都没有说出个什么,还有走神的趋势,她拿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你傻了?”
李炎回过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不客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自己回家去!”
说完就翻身下车,背着手往相反的方向走,朝露看着他的背影切了一声,接替他原有的位置驾着车进了村子。
就看到一个穿红戴绿的女人在村口徘徊,见到了她,还特意的往前凑了凑。
朝露看了她一眼,这人她没印象,记忆里也没有。
也是,怎么可能会有,朝露一个清清白白的农家姑娘,怎么会与那作风不正经的赵霞打过交道,就算听过了名声,也没有见过人啊!朝露能记起什么就奇了怪了。
她看了那个女人一眼,“有什么事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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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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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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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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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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