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不得过去,也看不见未来,她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应该远离谁,她活在谎言里,心头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她不知道是什么。
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问旁边的银明川:“我这样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你就说什么。”银明川道。
银明鸢笑容嘲讽,她想要什么?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她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然,她面上的嘲讽只是一闪而逝,眨眼就被她藏匿了下去,她换上一副清淡的脸,无悲无喜,任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银明鸢转回头去,双手合十,望着高高在上的佛祖,轻声道:“希望佛祖保佑我,早日恢复记忆,希望佛祖保佑女皇陛下,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愿,天下太平。”
说完,银明鸢三叩首,起身,亲手将香烛插到香炉里。
涂福寺准备了斋饭,上完香后,他们一行人要在这里用了斋饭再回皇宫。
小沙弥将他们领到偏殿休息,上了茶水,银明鸢却提出要到处走走看看,出了宫,女皇不在,她最有话语权,其余人就算不愿意,也得听命。
一行人陪同她到外面游玩。
山间植被茂密,曲径通幽,她约摸觉得头上的斗笠戴着极不舒服,伸手将斗笠取下,宜荷姑姑劝她戴上,银明鸢却充耳不闻。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长衣,因为头上要戴斗笠,发间并无任何首饰,三千黑丝只松松地挽起,几缕发丝垂下来,被她伸手勾到耳后。
她道:“宫外无边无垠,鸟语花香,山是活的,树也是活的,不像巍巍宫城,庄严肃穆,连一棵长歪的树都没有,每个人都摆着一张刻板的脸,好生无趣。”
“两相对比,果然还是宫外更舒服,”鸦羽般的眼睫很轻地煽动了下,银明鸢望着银明川,“我似乎并不属于皇宫,楚湘王以为呢?”ωωω.χΙυΜЬ.Cǒm
“微臣和殿下的看法恰恰相反,殿下生而尊贵,只有皇宫才最适合殿下,殿下生来便该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上,生杀予夺,俯视芸芸众生。”银明川恭谨道。
银明鸢扯了扯嘴角。
眼里溢出几分讥诮。
她这表情毫不掩饰,倒是看得银明川愣怔了片刻,不明白她对自己说的话到底有什么不满,难不成是他的马屁拍得不够好吗?
银明川不解。
而银明鸢自然不会给他解惑,她望着没有尽头的小径,道:“走吧,往前。”
一行人都跟在她的身后。
银明川落后于她半步。
藏在暗处的南九满心激动,他偷偷瞧向自家殿下,在内心疯狂叫喊:“是王妃,是王妃,王妃就是这些狗东西掳走的,楚湘王那贼子,怎么有脸说不知道王妃失踪的事情?”
秦墨琰握住剑柄的指骨隐隐泛白。
忽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无论如何,她是安全的,她在女皇的身边,也不会受任何的苦。
不幸中的万幸。
然,他这想法刚刚落下,林中忽有利箭射向银明鸢,秦墨琰瞳孔陡缩,袖箭乍然从袖中飞出,将利箭击落。
与此同时,银明鸢被银明川拉向身后,也避开了利箭。
银明鸢在后怕之中朝突然出现的秦墨琰望去。
那人一身黑衣,墨发束冠,手中长剑剑尖及地,隔着混乱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那目光太深太沉,仿佛藏着万千星河和诉不尽的心事,令人看不分明。
银明鸢突然觉得心悸。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心在疯狂跳动,不知道是熟悉还是什么别的感觉,大脑陡然间尖锐地疼了起来。
有人高声喊道:“有刺客!保护殿下!”
无数利箭如雨幕而至,银明鸢在剧痛中被人护着离开,刀剑相撞声格外刺耳,喊杀声不断,她在朦胧的意识中听到有人大喊“王妃”。
王妃?
脑袋上仿佛有针刺入,银明鸢在剧痛中昏死过去。
无数人追着银明鸢厮杀过去,势必取其性命,银明川将银明鸢紧紧护住,不断后撤,眨眼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南五大喊:“殿下,王妃,您快去找王妃。”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这里竟然还有敌人,涂福山已经清山,这里怎么会有敌人,这些刺客到底是从哪里上涂福山的?
秦墨琰早就觉察到了这些人的存在,但是前有清山之举,他也以为这些人乃是暗中保护银明川一行人的,谁知道……
秦墨琰手中长剑划出锐利的弧度,在剑雨中疾行,一路追至悬崖之上。
悬崖之下,是滔滔不绝的江水。
银明川和他身边那些侍卫果然都是没用的货色,竟然让刺客从他们手里抢走了人,秦墨琰在悬崖上看见他的王妃被人拿剑挟持,抵住咽喉。
那刺客似乎极为惧怕他,见他追来,一路退至悬崖边上,他带着铁质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中利刃在她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血痕,鲜血不断地冒出来,殷红的颜色,格外刺目。
秦墨琰的脚步陡然刹住,不敢再往前。
他丢开手里的长剑,沉声道:“放了她。”
面具人的嗓音粗哑,冷声道:“放了她,我没办法交差。”
“你不需要交差,放了她,金钱、权利、地位,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答应你,”秦墨琰道,“从今往后,本王会护你周全,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放了她。”
面具人不信:“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本王是明夏国的洛王,凭本王从不失信于人。”
“洛王?哼!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面具人从袖中摸出一个药瓶丢给他,“把这药吃下去,我就信你,即刻放了她,否则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秦墨琰把药瓶捡起来,问也不问,倒出一颗,直接咽下。
面具人哈哈大笑。
“想不到堂堂洛王,竟用情至深,哈哈哈,如此,就算一死,也不亏了!”
秦墨琰瞳孔一缩。
下一刻,面具人手中长刀用力一划,直接割断了手中女子的咽喉,鲜血喷出,溅出老远,他拉住手中女子倒下悬崖之下。
“成双——”
秦墨琰猛扑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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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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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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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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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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