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比灵书心思转得快:“我刚从雪梨院回来,碰巧遇到大哥,大哥大姐和三妹还有母亲如今对我的态度再不如之前那般生冷,我也想和他们多亲近些,最近你多到外面走动走动,多多了解几个兄弟姐妹的喜好,回来告诉我,我也好准备点礼物讨他们欢心。”
茹梅心思电转,恭顺地应了声:“是。”
庄成双的笑容就越发深刻了几分:“你是祖母院子里出来的,在府中本就有根基,想来也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姐妹,你多和她们亲近些,多了解府中的动静,平时管理起扶双院来也会更得心应手,以后跟着我和府中之人往来交际时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是在让她多打听打听其他院子的动静吧,小姐说得如此含糊,是因为到底对自己不是很放心,可是想到她刚回来,在府中度日艰难,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去办……
茹梅郑重道:“奴婢明白,奴婢定当全心全意。”
果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庄成双的笑意逐渐蔓延到眼底:“我练会儿字,你叫灵书上来帮我研墨,你该做什么就自己去做吧,扶双院的大门拦不着你。”
茹梅屈膝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接连几日,庄成双到雪梨院请安,无论是大夫人还是庄玉容皆对她笑脸相迎,一会儿关心地问她有没有吃饱,一会儿担忧这越来越炎热的天气会热着她,一会儿命人去取了库房上好的茶叶等吃食让她带回扶双院……
让庄成双越发不安起来。
而茹梅在各院来来往往,送茶送点心或送做好的针线,和各院的丫鬟婆子们皆有交谈,每日戌时都会上二楼书房向庄成双汇报和丫鬟婆子们交谈的内容。
“听说前日里大小姐和大少爷在长廊上相遇,大小姐突然提到徐诚毅,好像是说徐诚毅德行不端,大少爷听了很不高兴,大小姐就被大少爷训斥了几句。”
“这几日,大小姐的丫鬟绿真经常去雪梨院找秋凡,也不知道在打听什么。”
“大少爷往雪梨院去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好像暗中在和大夫人商量什么事情。”
“……”
“大小姐这些天情绪一直不大好,总是忧心忡忡的,像是有心事。”
庄玉玲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八月十五,如今已是五月,下月便是老太君的大寿,庄玉玲现今只有两件事要忙,一是忙着给老太君准备寿礼,二是忙着待嫁。
她的终身大事已定,国公府运转自如,她能有什么烦心事?
难道她的烦心事和她本身无关,却和大夫人、庄玉容以及庄玉浩有关?
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徐诚毅?
是不是大夫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
联想到那日面对庄玉容的示好和撒娇、庄玉玲尴尬的表情,庄成双突然发现,庄玉玲或许是整件事情最好的突破口,也是唯一的突破口。
屋檐下的冬青树生得尤为茂盛,微风吹进小院,青翠的枝丫随着轻风微微拂动,书房里飘散着淡淡的书墨香气,庄成双站在窗前,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茹梅不敢出声,安静地立在书案前等候庄成双的命令。
气闷陷入沉寂之中。
不知道多久过去,庄成双忽然开口:“茹梅,你做得很好。”
没想到庄成双会先夸赞自己,她并不是喜欢夸赞他人的人,既然出口了,那就必然是出自真心,茹梅嘴角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奴婢是小姐的人,为小姐奔走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庄成双却心有苦涩,在上一世,茹梅并没有得到她的重用,她成亲不久后就将茹梅许给了秦墨天的贴身小厮,后来茹梅怀了身孕,在生产时因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毕竟是曾经伺候过自己的丫鬟,又不曾犯过什么大错,在自己身边时还算竭心尽力,她得知的时候十分感慨,更是悲叹茹梅命途不济,竟会在生产时丧失性命,是老天不给她活路,可是后来的后来,她才偶然知晓茹梅之所以难产,全归功于她的丈夫酒后狠踢了她一脚。
倘若这世,她能安心跟着自己,只为自己效力……
庄成双轻轻笑道:“听说大姐极为喜欢养花花草草,我记得贤妃娘娘赏赐的物件中有个官窑梅瓶,你明天早上去库房里取出来,随我去浅云居走走。”
庄成双是觉察到了什么,所以去浅云居探探口风吧。
可是庄玉玲是大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她和大夫人、大少爷还有三小姐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其他几人竭力想要隐瞒的事情,庄玉玲怎么可能向庄成双透半点风声。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茹梅却不敢质疑庄成双的决定,低头应了。
这件事情算是定下,庄成双转而和如梅谈起近几天扶双院的运转来,主仆正说着话,灵书在书房外禀道:“小姐,大小姐突然过来了,已经进了垂花门。”
庄成双眉眼猛地眯起,快速地和如梅对视了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几分难以置信,然后庄成双起身就朝楼下而去:“快随我去迎接大姐。”
庄成双在抄手游廊上迎到庄玉玲,她穿着散花如意云烟裙,梳了灵蛇髻,头上戴着鎏银南珠的珠花,一对赤金镶白玉石玉兰花耳坠闪闪发光,将她映衬得光彩照人。
“大姐,真是稀客!”庄成双走近盈盈地给庄玉玲行礼,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微笑,转而轻声吩咐身后的茹梅:“快去把母亲昨日里赏的庐山云雾拿出来给大姐泡上!”
扶双院里的丫鬟们立刻忙乱起来,泡茶的泡茶,端凳的端凳。
“大姐第一次来我这扶双院,丫鬟们难免受宠若惊,大姐快到厅堂里坐。”庄成双笑道。
她今日穿了身半旧不新的绣妆花裙,头发简单地用赤金珠簪挽了个纂儿,打扮十分素净,可即便如此,那双微微闪动的眼睛也充满光彩,庄玉玲不由地多看了庄成双几眼。
“我也是闲得无聊,所以想来你这里走走。”庄玉玲笑说,“听丫鬟说你在书房,我是不是打扰到二妹温书了?”
闲得无聊?
近有老太君的寿礼要准备,远有自己的嫁妆要亲手绣,时间怕是都不够用,怎么会闲得无聊……但庄成双又怎可能傻乎乎地去揭穿。
“怎么会?”庄成双亲自虚扶着庄玉玲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坐下,“大姐难得来我扶双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然后亲手端了丫鬟奉上的热茶放到旁边的小几上,“大姐请喝茶。”
庄玉玲的眸光淡淡从飘散着热气的庐山云雾上掠过,既然是母亲赏的,这庐山云雾怕是扶双院最拿得出手的待客之茶吧。
见庄成双仍是站着,她道:“你我乃是姐妹,何须如此客气,二妹也坐。”
口吻亲切了不少。
庄成双没有推辞,含笑在左边的太师椅上落座,微微赫然道:“不是我想跟大姐客气,着实是因为规矩立在那里,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成双不敢越僭。”
敢当着母亲和三妹的面掌掴三妹的婢女,且气势上丝毫不退让,庄玉玲不相信庄成双真的会遵守嫡庶之别的规矩,许是因为她年长些,所以她的态度才如此恭敬吧。
“你素来行事小心谨慎,我也放心。”庄玉玲话落,绿真便把手上的一个方形木盒交到了她的手上,庄玉玲把木盒递给庄成双,“这是我闲时无趣,为二妹绣的,看看喜不喜欢?”琇書蛧
这要是自己当着她的面前拆礼物?!
庄成双面有惊喜,微微笑着打开木盒,真丝做的手绢,雪白的底,左角绣着娇艳的玫瑰,再翻过来,同样的地方也有一朵盛开的玫瑰,两朵玫瑰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是著名的双面绣,庄玉玲的拿手绝活。
庄家几个姐妹,庄语嫣学艺最差,只略略懂点绘画和识字,比庄语嫣小一岁的庄玉倩在音律上堪称天才,五岁便能自识音律,早几年就已请了师父专程来教。
庄玉玲的刺绣放眼整个金陵城,恐怕也没几人能比,庄玉容最擅长的是绘画,虽然当下庄玉容年龄尚小,但是其画功已被无数懂画人士称赞过,她唯一的缺点仅仅只是年纪过小,以至于笔力不足,在上一世,年芳十八的庄玉容其画作能卖成百上千辆银子。
而她自己,初初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女子该学的琴棋书画她是样样皆输,后来秉着不服气的性子,才日以继夜埋头苦读,从《女戒》到《中庸》再到《军政》等,不分类别,什么书都看,又因被庄玉容嘲笑字迹丑陋,遂而发奋才逐渐练就了一手好字。
至于医术,除了曾经救过秦墨天,便是半点没有派上用场。
后来她还曾自嘲,若为女儿身,百无一用是学医。
“竟然是双面绣,谢谢大姐,我很喜欢!”庄成双笑吟吟地道谢,顿了片刻又面带赫然道,“可惜妹妹我既不会绘画,也不会刺绣,厨艺上更是一窍不通,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能回赠大姐,望大姐莫要见怪才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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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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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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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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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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