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吹来,掀起女孩额上的刘海,她微笑道:“殿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两清了,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现在的事情自当另算才是正理,我若是能在七日内帮殿下筹集三万两银子,便是立下了大功劳,殿下想要怎么谢我呢?”
她刚刚回金陵,许是水月庵的日子清苦难耐,以至于她的脸色尚且有些蜡黄,可是那双眼睛却闪动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神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尤为醒目。
他身为皇子,每月的供奉尚且才几百两银子,庄成双却说能在七日内帮他筹集三万两白银,任谁听了都觉得是天方夜谭,不知所谓。更何况她才刚回金陵,毫无半点人脉。
秦墨朗不可置信道:“庄成双,话说得太满,可是会自打嘴巴的。”
“会不会自打嘴巴,就不必殿下操心了,我自有法子。”
“你想要什么?”上了一次当,这次秦墨朗算是学乖了,先问清楚条件再拿主意。
庄成双淡淡一笑:“殿下何须紧张,成双的要求极为简单,只是目前成双还没有想好,等成双想好了,自会告知殿下的。”
还未想好?
上次就是还未想好,结果让他硬生生吃了闷亏,这次又是还未想好?
秦墨朗不免生了警惕之心,庄成双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可算诡计多端,她又能出什么无理的要求让自己为她办到?
不等他接话,庄成双又说:“殿下不必担心,我提的要求绝对是殿下能办到的,不过在此之前,须得殿下先借我白银五百两,在此后的行动中,也请殿下听我安排,殿下可否做到?”
秦墨朗略一思忖,回答:“好,只要不违我明夏法制和做人道德,本殿下皆能配合。”
“如此,成双便先谢过殿下了。”庄成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她的身影逐渐没入人群之中,那般娇小,却又那般灼目。
“属下见过七殿下。”一名五官硬朗的男子上前,对秦墨朗拱手道。
秦墨朗拧起眉心,看向来人,此人身着青衣,正是在湖边他所见的四皇子身边的侍从,他手持长剑,不苟言笑,秦墨朗问道:“四哥是不是回来了?”
南四回答:“殿下正在回来的路上,特命属下提前回来通知七殿下,暂且勿动,静候。”
“我明白,你让四哥安心养身,不必担心。”秦墨朗落下话,一挥手,带着手下也离开了这纷乱的场所,径直回府去了。
“小姐,这下我们怎么办啊?”灵书唯唯诺诺地跟在庄成双身后,“我们去哪里给七殿下找三万两银子啊?若是办不到,七殿下会不会怪罪小姐?”
“灵书,跟在我身边,你只需要把我交给你的事情做好,其余的都不必理会,明白吗?”庄成双沉声说,她思绪翻转,并未如何见得路面,忽有一记惊天的马蹄声传来,她蓦地抬头。
原是不远处有一乱蹿的小女孩惊了马匹,马匹受惊,险些踩在小女孩的身上,骑马的男子立刻拉紧了缰绳,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身着麻衣的妇女想是知道冲撞了贵人,吓得满头大汗,飞快地跑过去将小女孩儿抱进怀里,对着马匹后面的金贵马车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小女年纪小不懂事,请大人见谅。”
深蓝色的马车布帘,车厢四周刻有黑虎花纹,车顶的虎头张着血盆大口,栩栩如生,一只白皙得过分的手从车厢内探出来,撑在厢壁上。
“殿下!”随行的护卫首领抱拳上前,等候命令。
距离隔得不远,庄成双只听到清润的微带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像是一壶煮得恰到好处的清茶,温润可口,入口令人回味无穷。
“叫她们让开,回府吧。”车厢中的人只说了短短的几个字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南三想说什么,但是哽了哽咽喉,终是咽了下去,低头应了声是,便挥手让马车继续前行。xǐυmь.℃òm
一支浩浩汤汤的队伍在鼎沸的人声中逐渐行远,庄成双立在原处遥遥望着,脑中蓦然间想起一句话来:洛王之姿,胜却世间绝色。
一年前前往景山别院养身的洛王,今日终是归来了。
金陵城中两党明争暗斗,洛王殿下终日却久居别院不见踪影,不涉党争,此次回京,不知这暗流涌动的金陵城又会掀起什么浪来。
“小姐,小姐?”灵书轻声唤她,“马车跟上来了,您要乘马车吗?”
庄成双点了点头。
刚回到国公府,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秋狄便迎了上来,秋妈妈跟在大夫人身边已有近十年,深得大夫人的信任,在国公府的下人中,恐怕也就代妈妈能稍稍压她一筹,平日里总有下人在她的手上挨打,府中的其他下人都有些怕她。
“二小姐,夫人叫您立刻去雪梨苑一趟。”秋狄俯了俯身道。
庄成双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接话,任秋狄在她面前低头,半晌后,秋狄见其未有动静,才再次开口道:“二小姐,夫人同你有事相商,请您立刻去雪梨院。”
“母亲找我什么事?”庄成双这才回话,她口吻极淡,不等秋狄回话便接着问道:“三妹落了水,如今可是好些了?”
“天气冷,三小姐染了风寒,如今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皇后娘娘听说了此事,派了御医过来给三小姐看诊,但目前还未有所好转。请二小姐前往雪梨院吧,夫人可还在等着呢。”
“小姐……”灵书担忧地叫了她一声,却被庄成双抬手制止。
“母亲想要见我,我岂有推脱之理,走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踏进雪梨院的垂花门,便见东厢房之前跪了一众下人,个个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皆是今日陪同前去游湖的随从,有好几个丫鬟脸上还带着伤,模样很是狼狈。
“这都是怎么了?”庄成双故作惊讶,“都跪在这里干什么?是犯了什么错被罚?”
秋狄正色道:“自然是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三小姐,三小姐的贵体是何等尊贵,他们随着三小姐出去,就是为了好生保护三小姐、伺候三小姐的,如今三小姐昏迷不醒,他们自然应该受罚,夫人仁慈,罚得不重,真是便宜他们了。”
庄成双心底冷哼,这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下人谁脸上不是带着伤的,庄玉容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把这群伺候她的人害得不浅。
雪梨院的布局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因着庄玉玲已经及笄,所以早就搬出了雪梨院,庄玉容却不然,如今住在东厢房。
庄成双沿着抄手游廊到了东厢房,还未进去便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得了准许后轻手轻脚又面不改色地踏了进去。
厢房的地面上铺着猩猩红地毯,淡紫色床幔之前摆着一个方正的脚凳,窗台上摆着插白茶花白底牡丹花的花瓶,铺着猩猩红坐蓐的临窗大炕上放着红漆雕双喜字的小几,上面是十样锦的茶盅,右侧连着待客间。
此时此刻,躺在大红填漆床上的庄玉容满脸苍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回来了?还不给本夫人跪下!”刚进门,坐在宝蓝色云龙捧寿坐蓐的太师椅的大夫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简直堪称声色俱厉。
庄成双极淡地看了大夫人一眼,慢条斯理地问:“今日随家中姐妹出门游湖,成双不才,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不过母亲若是执意要罚,成双也只能认了。”
语罢,庄成双就地跪下,脊背挺得笔直,一副宁死不受辱的委屈模样。
言外之意,是指大夫人竟然不问缘由不分对错地惩罚她,这话已有些重了。
“啪!”大夫人一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声音之大,整个房间都在回荡,“你还不知哪里有错?你将自己的妹妹害得高烧不止,竟然还不知错?”
“母亲可是误会了?妹妹都承认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的,当时那么多王孙公子在场,可是都看见了,跟我有何关系?我虽然刚归家,势单力薄,但是身体里到底承着父亲的血脉,母亲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庄成双红了眼睛,仿佛被大夫人欺负得不轻,正巧老太君进来,将庄成双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想到庄成双在水月庵为自己祈福,受尽苦楚,老太君的心顿时柔软下来。
而那厢的大夫人竟被庄成双的话堵得难以接口,她着实没有想到,一个在水月庵那种地方生活了数年的乡野丫头,嘴巴竟是这般厉害。
“庄成双,你莫要狡辩,是玉容亲口告诉我就是你推她下去的,当时当着王孙公子的面她没有揭穿你,那是因为你是她姐姐,她看在姐妹情分上不想让你丢尽颜面,更不愿丢了我们堂堂国公府的脸,你却抵死不认,可惜玉容一番苦心!”
躺在床上的庄玉容面色憔悴,配着大夫人既难过又心疼的表情,堪称一出大戏,见到老太君进来,庄成双立即叩首道:“祖母,请您为孙女做主,我知妹妹地位非同寻常,我这个做姐姐的与之相比没有什么斤两,是万不敢害妹妹的,怎可能将妹妹推进湖中呢?求祖母为孙女主持公道,事实原委究竟如何,不能凭借妹妹一口之词啊。”
老太君在大夫人和代妈妈的搀扶下坐到庄玉容的床边,神色凝重地凝视了片刻庄玉容苍白的脸和庄成双血红的眼睛,沉声问:“御医怎么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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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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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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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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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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