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都很疑惑,脸上充满惋惜:“焦小姐多好的人啊,怎么摊上这种事。”
偌大的城堡也只是海底微不起眼的一隅,再炫目的灯光也宛如颗豆粒,黑暗被隔绝在外,反倒将里面的人和物衬得像是幕布上轮廓分明的剪影。
谢寄轮廓本就分明,平时都用笑压着,在海底却隐隐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锋利来。
他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继续问道:“章鸿是个怎么样的人?”
园丁挠挠头:“就普普通通的人吧,长得还行,是个建筑师,脾气也挺好的,主要是他对焦小姐很好,俩人一直都很恩爱。”
谢寄:“那章鸿和海底城堡里的谁有过矛盾吗?”
“没听说啊……”园丁突然一顿,眼神往草坪瞥了一下,像是在回避什么似的,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不自然,又立刻转回目光,掩盖地朝谢寄笑笑,“章鸿人挺好的。”
谢寄不置可否:“焦小姐对你们也很好?”
园丁强有力“嗯”了声:“对,焦小姐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好!温柔、大方、唱歌特别好听,人还长得特别漂亮!”
谢寄:“既然焦小姐对你们这么好,你就更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好早点找到章鸿,让焦小姐得偿所愿。”
园丁笑容僵在嘴边:“您说什……”
谢寄:“海底城堡里有人不喜欢章鸿,是谁?”
园丁瞬间明白是自己一时失态暴露,左瞧瞧又看看,最后无奈地靠近谢寄。
二十左右正是血气旺盛的岁数,园丁又干惯体力活,宽厚有力的手掌以方便说悄悄话的姿势搭在谢寄胸口,连呼出的热气都比旁人烫些。
“城堡里如果真有人害章鸿……那肯定是管家。”
谢寄没来由地扫了眼江霁初,后者双臂抱在胸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刀上,像是没什么反应。
他果断揽住江霁初肩膀把人也拉过来,也不顾对方头顶快化为实质的问号,扯着园丁仨人围成一圈,光明正大开小会:“管家为什么会害章鸿?”
园丁顺手想揽上江霁初另一边肩膀,却发现江霁初整个人被圈得结结实实,抬起的胳膊只得重新垂回身侧:“管家是看着焦小姐长大的,他一直觉得章鸿配不上焦小姐。”
谢寄心道。
觉得章鸿配不上焦挽姝的怕不止管家一人。
他问园丁章鸿有没有什么异常时,园丁的回答一点不关心章鸿现在在哪儿,是否遇到什么危险,是不是还活着,只叹息焦挽姝遇到这种事。
而且园丁评价焦挽姝时,眼睛里的光藏都藏不住,评价章鸿则公式化的多了,像好不容易从字典里抠出几个正面形容。
就算是对雇主更为上心,也不该如此漠视一条性命。
谢寄告别园丁,根据线索前去寻找管家。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管家正穿着规整的燕尾服,戴了双白手套,仔细地调整墙上一幅海豚出水图的角度。
“章鸿是个怎么样的人?”听到谢寄的问题,管家思索一番,摆出副客观的态度,“外形条件比普通人稍好一点,对待感情专一,聪明,谨慎,会疼人,只不过偶尔谨慎过了头,反倒显得有些软弱。硕士学历,家中无父无母,从事建筑行业,年收入在20w-25w左右。”
谢寄单刀直入:“听说你不太喜欢章鸿。”
他说话时直对着管家的双眼,不愿错过对方任何情绪波动。
管家眉心下沉:“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但我确实不太欣赏他。”
管家摘掉手套,一向严肃刻板的脸上竟隐隐显出纠结的无可奈何:“谢先生,我听到另一位谢先生叫您哥哥,想必是您的胞弟。”
谢寄:“是。”
“那您想必能理解我的心情,”管家走到桌边,从托盘中翻开三个倒扣的杯子,一一添满水,“我看着小姐长大,算是她半个长辈,原本希望她能有一段门当户对的婚姻。”
谢寄不太赞同这种言论:“焦小姐聪慧美貌,彩礼卓越,我以为和门当户对比起来,您作为半个长辈,会更在意她是否幸福。”
管家将杯子往谢寄和江霁初的方向推了推:“若单纯是家境问题倒也罢,后来章鸿工作上遇见意外,一只手臂截肢,成了个残废。”
还有这么一层缘由……
管家继续道:“尽管我非常不满意这位未来的男主人,但我奈何小姐喜欢,我尊重小姐的选择,谢先生,章鸿的失踪和我没关系。”
茶具釉色纯正,外层手工雕了成套的海洋生物,雕工大胆又细腻,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谢寄拇指从内侧摩挲着上面凸起的花纹,他拿到的是只南露脊鲸:“确定和你没关系吗?”
管家点点头:“谢先生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问问小姐的表弟,焦舸。”
谢寄:“焦舸?”
管家:“没错,老爷家产丰厚,本打算大部分留给小姐,剩下的分给焦先生,但如果小姐成婚,分给焦先生的那笔钱就会落在章鸿头上。”
园丁说是管家,管家说是焦舸。
焦舸又会指认谁呢。
谢寄莞尔:“谢谢,我会考虑的。”
·
庄园里的设施足够齐全,花园,凉亭,酒窖,游泳池,收藏室,还有一个小型的球场。这么大个庄园,要藏一个人或者一个鬼魂,实在是太容易了。
谢寄没急着去找焦舸,而是先简单将城堡逛了一遍,中间还顺道吃了个午饭,不过没发现什么明显的指向性线索,只发现一些给他零碎灵感的细节。琇書網
他缓步走在路上,对身边的江霁初道:“你有什么想法?”
江霁初:“罗生门。”
六个人各执一词,他们要从中挑挑拣拣,拼凑出背后的真相。
boss到底是高坐城堡顶层的焦挽姝,还是下落不明的章鸿。
婚礼具体又代指了什么。
谢寄笑笑:“‘淫’的关卡似乎比较考智力,没前几关那么费劲。”
江霁初只恨没在谢寄开口前堵住他的嘴:“我劝你不要乱说话。”
谢寄:“……”不至于吧。
他轻咳一声,和江霁初一起拐过一个弯,迎面撞见个烟囱高耸的焚化炉。
焚化炉的外壁上沾染着斑驳的泥土,显然弃用了有段时间了,炉门半掩着,似乎特地在等谁忍不住手贱去打开。
谢寄看向江霁初,后者几乎是警告地回望。
谢寄:“就是个炉子……”
江霁初:“它是祭坛里的焚化炉。”
以焚化炉的尺寸,装成年人绰绰有余。
谢寄对这尊焚化炉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加上江霁初的警告,他破天荒地没去趟雷,甚至拉着江霁初从更远的边上绕开。
只要他不作死,非酋的称号就不会焊死在他头上。
哪怕隔一天或者让思悠来查呢。
二人快步远离焚化炉,来到外面的草坪边。
城堡恒温控制,人造风吹过草坪带起阵阵涟漪,他和江霁初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警惕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半天没等到异动,谢寄难免有些得意:“事物是不断发展的,你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江霁初将信将疑:“是吗。”
谢寄:“倒霉也得有个尽头啊,你说……”
“啊——!救命啊!”
正是焚化炉的方向。
谢寄:“……”
江霁初:“……”
谢寄眯眼扯出一个笑容:“被祭坛针对的不是你,是我才对吧?”
两男两女疯狂地向他们这边跑来,而两男两女的身后跟着一个极其丑陋的怪物。
它仅有的上半身干瘪瘦弱,头部位置更是一片乌黑,坑坑洼洼看不清五官,虽没有脚,但移动速度飞快。
江霁初握住刀柄:“我就不该对你抱有任何期望。”
谢寄顾左右而言他:“这怪物不能因为在海底没人看就随便长啊,什么东西,是飞僵吗?”
江霁初:“我见过飞僵,长得比它规矩得多。”
尽管二人在看到怪物的第一时间就冲上去帮忙,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怪物已经扑倒落在最后的男人,一下子撕成两半,血雨浇在草坪上,像是新鲜的晨露。
“啊——!”
它将男人的尸体丢去一边,继续追下一个女人。
女人还算有理智,猛地从绿化带抽出一根棍子,返身挡住怪物的攻击。
她多少有些身手,抓住时机狠狠踹向怪物胸口。
怪物被她当胸踹飞,齐长的双臂抓住血草,腰部向下一弯,又如箭般冲向女人。
女人故技重施,闪避后用木棍抵挡。
而怪物张嘴咬住木棍,“咔嚓”一声就将木棍咬得粉碎。
没了支撑,怪物倏地掉在地上,又在瞬间再次冲向女人。
它浴满男人鲜血,口中还不断向下淌着涎液,不甚清楚的五官强行拼凑出个狰狞的笑容。
女人在那笑容里窥见一处拳头大的孔洞,里面涌出的森冷让她浑身一颤,本该躲闪的动作也停在半空。
仅仅是瞬息之间,獠牙已经刺向她的心脏。
绝望令她屏住呼吸。
“砰——”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道气流从她发丝间穿过,怪物不得不矮身闪避。
紧接着,她肩部传来阵安抚人心的力道。
生死之间,她没有任何抵抗,顺着力道向后退了几步,两抹身影一左一右跃过她,将正要从地上爬起的怪物再度踹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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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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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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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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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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