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成年人,班隋完全可以自行从塑料布底下爬出,但牛库银棺材就在他背后几米之处,加上围观者此起彼伏惊呼带来的气氛加成,吓得他只知道胡乱扑腾,嘴里大喊救命。
“救命——”
“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原本想出手帮一把的人在听到那句“不要过来”后脚下紧急刹车停在原处。
难道牛库银从棺材里爬出来了?那他们过去不是给班隋陪葬吗!
谢寄看得明明白白,牛库银棺材没有一点动静,纯粹是班隋自己吓自己。
何况就算牛库银出来,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上前几下把人给从棚子底下拉了出来。
班隋重见光明,眼泪鼻涕刷地流了满脸,坐在那儿哭个不停,连句谢都没记得讲。
此时众人见牛库银没什么动静,这才一涌挤到班隋身边展现队友爱。
“没事了没事了。”
“别哭。”
“别自己吓自己。”
好好的灵桌和灵棚被搅得乱七八糟,牛叔气得从凳子上起身,迈开小碎步走到班隋面前。
他虽然脊背弯曲,但班隋还在地上坐着,于是胡子一吹豆眼一瞪,以居高临下地气势朝班隋发火:“你个不孝子孙!牛老的葬礼都被你搞成什么了!”
班隋哆嗦着打了个哭嗝:“对不起……”
牛叔:“对不起有什么用!今晚你自己给牛老守灵赔罪!再来四个人,天黑之前灵棚得重新搭起来,明天还得下葬!”
他一边骂着一边又要指人,手一抬恰好对上退到人群之外的谢寄。
谢寄微微一笑,右手搭上身边江霁初长刀的刀柄。
牛叔咽口唾沫,手指往右侧挪去几寸。
江霁初懒懒抬眼,牛叔又是一口唾沫下肚,只恨村子怎么来了两个大煞星,手指继续向右挪:“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一会儿就去搭灵棚,要是耽误今晚守灵,你们四个都得一起守!”
王旦:“??”
王旦:“得嘞,您放心!”
哀棍上绕着的白纸毫无征兆下落,灵桌和灵棚接连倒塌,用脚指想都知道就今晚会出事,谁愿意陪班隋?
班隋这会儿缓过劲。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今晚独自给牛库银守灵必死无疑,而谢寄和江霁初两个人两次面对牛库银都活了下来,只要这两个人愿意帮他,说不定还能挣出一条活路。
江霁初天天握着刀,看上去时时刻刻都想砍人,要求只能求谢寄。
他顾不得站起身,直接手脚着地爬向谢寄,刚刚想憋给牛库银的眼泪源源不断往下掉。
班隋:“谢哥救我,谢哥,求求你救救我!”
封建帝制结束了几百年,谢寄更没有让人跪着和他说话的癖好,俯身就要扶人。
班隋不愿起,他想表现得更可怜一点。
谢寄往上扶他,他偏往下蹲。
结果没蹲动。
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谢寄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半点不带卡顿地班隋拉着站直。
班隋懵了一下,又扯着嗓子开始哭:“谢哥,你就帮帮我吧,我外面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指望我啊谢哥!”
谢寄还没说话,回到凳子上坐着的牛叔就遥遥骂道:“今晚只能你自己守灵!谁都不能陪!”
谢寄摊手:“你看到了。”
班隋又看向江霁初,昨晚牛叔让谢寄守灵的时候,是江霁初一刀砍碎门口石狮子,强行和谢寄一起守。
班隋:“江哥,江哥你救救我……”
江霁初理都没理班隋,兀自抱刀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班隋吸溜鼻涕:“那谢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昨天守灵怎么活下来的?”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谢寄简单复述一通,围在周围想学经验的队友表情精彩纷呈。
感情后院的驴和猪被拉去遛boss了?!
班隋更是张大嘴。
听上去没有什么可借鉴学习的地方……
“你不用太悲观,”谢寄解释道,“根据这两天的观察,牛库银的速度是硬伤,我猜测这是关卡留给我们的一线生机。”
班隋红着眼:“我知道了,谢谢谢哥。”
江霁初一直想去找牛二的尸体,结果班隋在这儿磨蹭个没完,不耐烦地扯着谢寄就要走。
结果王旦正想问问细节,也要去扯谢寄,一不小心扯到江霁初的袖子。
王旦:“……”
江霁初瞥去一眼。
王旦话到嘴边,尴尬得变了词:“那个,你们去哪儿?”
江霁初冷声道:“私奔。”
·
牛家村夏季多雨,大土路上到处坑坑洼洼,今天的天空依然阴沉沉的,好在空气不错,又没有太多建筑物,倒不让人觉得闷。
谢寄和江霁初一人扛着把铁锹,并肩在土路前行。
村里地广人稀,耳边只有鸟叫以及风过树叶的飒飒声。
谢寄想到刚才江霁初说的话,还是觉得好笑,于是侧头跟人打趣:“私奔?”
江霁初面不改色:“去找疑似私奔其实是被牛库银害死的牛家二儿子。”
谢寄:“你这也太言简意赅了。”
江霁初:“走到坟地要一个小时,再磨蹭时间不够。”
谢寄:“去就要一个小时?这么远。你的伤撑得住吗?”
江霁初:“你撑不住我都能撑住。”
年轻人还挺要强。
谢寄今年也才26,正处于年轻力壮的时候,可他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向来不赞成糟蹋身体。
“一会儿要干体力活,能省点劲就省点。”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笑眯眯地对江霁初晃了晃。
江霁初没明白谢寄什么意思。
难道在牛家村这种偏僻落后的地方还能打的不成?
然后他就看到谢寄摸到一户有空闲拖拉机的村民家里,掏出几张红票子租到辆满油的拖拉机。
谢氏集团实业起家,后来产业遍布娱乐圈、珠宝奢牌,最近又在向互联网行业进军。
作为谢氏接班人,谢寄本该穿着高定西装在高楼林立的大厦以及衣香鬓影的宴会间从容信步,眼下只一身价格不菲的休闲装坐在拖拉机驾驶位,握着掉了漆的方向盘在田间愉快行驶。
怎么看怎么违和。
偏偏这人自己恍若不觉,还对坐在身侧的江霁初骄傲道:“怎么样,省劲吧。”
江霁初被起伏不平地土地震得在座位上摇摇晃晃,奈何震也比走着强,半天憋出一句:“有你不会开的东西吗?”
谢寄思考的更久:“军方的不行,我就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其他基本都会点。”
江霁初想到这两天谢寄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此行的目的。
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上午开棺下午挖坟。
老实人听到气得都要活过来。
谢寄掌方向盘,江霁初指路,二人没多久就来到昨天挖的葬坑附近。
牛家村的习俗是谁家死了人就埋在自己家分到的田地里,牛库银虽然是后来寻根搬来的,但他继承了亲戚的土地,面积还不小。
本着父子泉下相聚的理念,牛大坟头与牛库银的葬坑只有数米距离。
牛库银的心愿是吸食自己培养的第二个寿人血液,好延续寿命,收集他们的血液只是准备条件。
所以牛二的尸体一定藏在一个安全又方便牛库银随时取用的地方。
思来想去,牛大的坟墓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别说牛库银自家田地少有人来,就算有,以牛家村多雨的气象,一场雨过去便什么痕迹都剩不下。
江霁初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实干派,将刀插在随手能摸到的地方,拎着铁锹就开始对牛大坟头下毒手。
挖开一层层泥土,牛大的棺材在他们面前显现。
希望近在咫尺,谢寄却鼻翼微动,皱眉道:“不太对。”
江霁初:“怎么?”
谢寄:“有腐臭味。牛二已被牛库银炼成寿人,按理说尸身没血也会这么快腐烂。”
他想到什么,将铁锹插在土堆里,直接跳进墓坑。
没合紧的棺材被轻易打开,露出里面皮肤脱落、模样难看的尸体。
尸体穿着漂亮的碎花长裙,长发,身材凹凸有致。
是位女性。
江霁初:“牛薇。”
棺材里没有牛大,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牛二,而是传言中和牛二私奔的牛薇。
小姑娘十七八岁,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
按她父母的说法,她独立、好学、要强。
或许是牛薇不小心撞见牛库银和牛二的对峙,又或许是牛库银迁怒,一条灿烂耀眼,拥有无限可能的只生命悄无声息躺在不属于她的棺材里,如果不是他们要找牛二,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
谢寄和江霁初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荒无人烟的田野间寂静无声。
须臾后,谢寄低低道了句冒犯,小心仔细地合上棺材盖,握起铁锹往坑里填土。
江霁初:“还埋在这儿?”
“我见过她父母,他们一直想从牛薇身上榨血,送回去说不定连尸体都保不住,”谢寄,“先埋这儿吧,我们也不知道她想在哪儿告别这个世间,早点找到牛二,牛二更懂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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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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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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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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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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