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子弱,还是躺下来,不是一两话,也不是一两件事情。躺得舒坦些,听我慢慢说!”子欣一边用绢帕擦拭仕芸盈满额头的汗珠,一边说着话:“荌妃做媒,王大仓已与杨牧的大女儿定下婚期,李铁柱也向周简的小女儿提亲。”
杨牧握有北军的军权,朝野举足轻重的人物。周简虽是文官,但是周家在军中的威望不可小觑。两桩婚事正好无形中配合君王在军中的调防布控。仕芸自是欢喜,做出评语。“荌妃终是做点该做的事情!”
子欣又说:“荌妃和皇上提过给二人赐婚,但一直没有答复,荌妃就私下里和郑嫔几位嫔妃想着联名!”
刘启恒睿智而果敢,极其有主见,岂是任人左右,摆布的傀儡。安晓如果真这样做了,只能是适得其反。仕芸皱眉表示。“这个我知道了。继续说!”
“还有就是苏妃?满院子的宠物死后,日日以泪洗面,之前病症就没有大好,现在厉害了。太医说,怕是以后不能再受孕!”
不能生育对于宫中女人来说无异于是宣判死刑。“可怜的苏哈尔啊!”仕芸慨叹,心头的内疚陡增。
子欣担心主子受凉,扯来薄被,盖好。
仕芸恍惚间,误将子欣当成安晓。唯有安晓对她的照顾有着这般细腻的心思。“子欣,留在宫里,终是耽误你!我答应过母后,要好好照顾你!你觉得卫尉丞吴青山,如何?”子欣是杨牧的义女,如果能够嫁给吴青山,那么京城防务必然固若金汤。最为关键的是仕芸不想吴青山与宋妍继续瓜葛下去。
听言,子欣脸色几经变化,先是羞涩,接着是惊恐,最后是正色。“我愿服侍姑娘一辈子!”
显然,仕芸错点鸳鸯谱。子欣身在深宫,见到的男子实在有限。她与小豆子交好,那不能作数。接触多的男子大致是常来长乐宫的人。成万州、孙宇、珉儿,君王、还有就是赵丰年。下面的话就不好再问。想来,子欣心仪的男人在君王和赵丰年之间。
“昨儿,益州的丁家派人进宫来,给姑娘带来不少东西。因姑娘不在,绿丘就把东西都收下来了!”子欣还在说。
“哦?刘美人那里是不是也去了?”仕芸揉着太阳穴。
子欣抓住重点作答。“先来的萧芸宫,后去了那边,我找人问过,两边送的东西却大抵近似。”
仕芸思索一阵,说:“丁家人离开京城了吗?我们应该回些礼物才好!”
“应该已经离开。不过,我命绿丘回过礼了!也不知,是不是妥当。”子欣顺手给仕芸按着肩膀和胳膊,以期缓解之疲乏。
“难得有你在,省去不少琐事。下次如果是丁家的人进宫,一定告知我,我想见见!”仕芸分析,丁家派人来是为了试探。
“是。”子欣行礼,接着禀告:“前些日子,御厨房里自缢的宰人家中人来宫里闹过一阵,因为是义父杨大人的远亲。我就私自做主用银两做了安抚,还应允他的儿子来宫中做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你有心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子欣好过安晓,懂得做事分寸。
仕芸问:“就这些吗?”
“还有就是,据苏妃宫里的宫女闲谈时说,历代西域王在接受王位的同时也会接手制毒和解毒的方子!”
仕芸惊讶于子欣的神通。难怪当初太后即使卧病在床,足不出户亦是对宫中大小事情了若指掌。强将手下无弱兵。仕芸想念起了小娥。如果小娥还在宫中,她会更是得心应手。子欣虽好,也和小娥一样不能长久伴在左右。另外,子欣毕竟不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偶尔还是有不趁心的时候。关键处,她仍要留些提防的心。绿丘机灵,岁数却还比子欣略微大一些,早晚是要出宫。强留在宫中,过于自私,平白耽误她们的大好年华。
虽然如此,仕芸依旧感念太后的深恩,苦心将子欣安排在她身边,确实起到难以替代的作用。按照子欣说的话,仕芸想到她的珉儿有救了。可是西域千里迢迢,如何才能得到解毒良药,更何况西域王哪里能够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子欣说话办事,极其有条理。“这段日子的侍寝记录,姑娘是不是看一看?”
“不看了……”
早先侍寝记录可是重点,太后每次都会仔细翻阅。这里有恩宠,这里有朝局,这里还有皇嗣的延续。但皇后和太后终归还是有区分。子欣知道对方不情愿,但还是分得轻重。“姑娘不看?不如我简单说说,姑娘听着可好?”
“不好。回头我自己看!”仕芸接过侍寝记录薄,扔在桌上。从今往后,她想着装傻不知都不可能了。薄上所有记录都是男人对真爱的背叛,或者说都是她的疼。她不但要看记录,甚至还要为心爱的男人安排嫔妃侍寝。她觉得心都在滴着血,不愿,却又不能不去做。这些就是爱上一个君王的代价。
“姑娘不愿看就作罢。赵将军叮嘱过,姑娘是不能流泪的……”
仕芸抽泣两声,擦拭掉眼角少许的泪珠。“没有事情就退下,我累了,想独自待一会儿。”
“还有一件事情……姑娘,听了,且莫着急?”子欣故意做出停顿,让对方缓缓心神。“有人在西华苑的吃食里下毒。好在荌妃及时发现,三皇子无恙,已经惩处过。”m.χIùmЬ.CǒM
果然,仕芸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几日了。”
不足为奇,安晓向来自作主张。事先不禀告,事中不请示,事后不汇报,已然成了习惯。仕芸隐约感觉不好。“荌妃是怎么处置的?”
“荌妃审问几日,也是没问出来,把相关的一干人等都……处死了!”子欣小心措着辞。
“什么?全都处死了?走!去西华苑!”仕芸起身过猛,整个人朝着前倾跌到地上。
子欣虽伸手搀扶,已是晚了,眼见着人晕过去。“姑娘,您这是要走太后的老路啊!要把自己……活生生地累垮啊!”子欣说着竟哭了。
仕芸晓得那眼泪多半是因为念起了太后。子欣在长乐宫长大,待太后如母。太后拿她也是当女儿看的。
人一时半刻站不起来,子欣跑到门口喊人。不想,门口闯进一人,将仕芸直接抱起。
仕芸略有惊讶。“皇上?你怎么……还在?”
刘启恒根本没有离开,一直坐在侧屋,仕芸和德贵妃的谈话,和子欣的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心疼地捧住女人的脸,放低身体,仔仔细细地望着虚弱而疲惫的她。“名不正言不顺,为难你了!热孝已过,择吉日,给你授凤冠?”
“再缓缓。”
听到回答,刘启恒拿不准女人的心思,严肃地问:“你不再想做朕的女人,还是不想留在朕的身边?”
“我是……不想做那颗珍珠。”
刘启恒皱眉。“你也担心朕保护不了你?”赵丰年总是在伺机挑战他男人的尊严。
仕芸轻轻地摇头。“我担心因为自己捆住了皇上的手脚,耽搁天下的大事!”
“那就等朕把大事做完?快了。”
“欲速则不达,我们比他年轻,比他有耐心,比他更有时机!”仕芸说话间,双手顺着衣领,抚摸着男人的胸膛。
不知是被说得舒心,还是被摸得烫贴,人不禁压下来身形,贴近着柔软的两处山峰。“你如果不喜欢,我们直接把薄子毁了,从今以后,朕只有你?”刘启恒说着,拿起薄子要扔。
仕芸按住簿子不松手,故意冷着脸。“想销毁罪证?没那么容易!”
“朕主动交代,还不行?最近只是多去几趟倾城苑而已,没去旁处!”刘启恒将手探进袖笼里,抚摸着光洁的肌肤。
“皇上,还真把自己当美男了?”仕芸边说,边搔着男人的挺直的鼻梁,边浅笑。
刘启恒确有安抚宋妍的心思,稳住宋家的忠心,另外宋妍如果能协助管理后宫最好,如果不能,少给出些乱子,仕芸也能轻松些。也就只有女人懂他!刘启恒在此刻心底阵阵温暖的湿润。即使君王,也难免身不由己。父皇的最后一笑亦是有之。
他们抚着彼此鬓角的发际线。唇渐渐地落低袭来,仕芸按住男人一路向下的肩膀,环顾起周围。子欣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刘启恒望着女人小心的模样,笑起来。她的模样有许多,每一样都让人看不厌。
京城,将军府。
北军尉杨牧亲自登门送儿子大婚的喜帖。因为是君王赐婚,所以仪式不能太潦草。即使没有喜帖,赵丰年也是要亲临道贺。
珉儿听说杨牧来访,便出屋子,准备去拜见。一来父皇对二人的谈话一定感兴趣,再则结识朝臣对未来有利。无论未来是他,还是弟弟珠儿。经过赵丰年的开导,他已然度过最初的焦虑期,心头有着屈从命运的释然。他感动是恩师赵丰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只要有可能治愈失语,都会努力尝试。
珉儿不知晓,恩师向心爱女人立誓治愈好他。
廊桥环抱池水,向着远方逶迤。珉儿穿越其中,不想在拐角处,冒冒失失跑来一人,撞到一处。随身的小厮把来人一顿谴责。珉儿阻止,微微向着来人施礼。小厮糊涂了,这将军府上下还有谁比二皇子还要尊贵的人?能够让二皇子行礼的人寥寥无几,将军,南平公主,还有老夫人。
“这个芸娘娘拿给你!”硕儿将手里的东西塞出去。
来人正是大皇子。因为珉儿生辰将近,仕芸特意准备些东西。硕儿一直在养腿伤,武学荒废。刘启恒便命硕儿来将军府,送东西的同时拜见师傅,提醒赵丰年莫忘了徒儿。
“还有父皇的信……”硕儿掏了半天袖笼,也没掏出东西来,急得直搔头。
珉儿指了指硕儿鼓起的前襟。硕儿才想起来,从怀里拿出了书信。
一旁小厮知道来人是皇子,吓得跪到地面。珉儿想了想,打开书信阅读。硕儿开始侈侈不休。“三弟的二皇兄,我看到宝姨蒙着眼睛,还堵住嘴巴,捆着绳子,抬着跑?好多人还盖着布……”硕儿说着,将蔽膝掀起,扣到脸上。“那个静茹姐姐说宝姨在玩迷藏。我和珠儿都没有这么玩过?回宫,我也要和珠儿玩,一定很好玩……”
信还没有读完,珉儿胡乱揣进怀里,扯住了硕儿的衣领。小厮急忙问:“大皇子是在哪里看见我家夫人的?”
“我没看见夫人!”硕儿茫然。
“就是宝姨?”小厮纠正。
硕儿指向假山。“在那边山后面……”
“沧啷”一声,珉儿拔出佩剑,奔向后花园。硕儿一看有仗打,登时来了精气神,提着宝刀,一路跟着。通往后花园的路上,随处可见毙命、流血的家丁婢女。沿着血迹向前。硕儿望见血,显得更加兴奋,冲到最前面。
到了后花园,两拨人已经打起来。一拨是劫持了喜宝的蒙面人,另一拨是随杨牧进府的军士。硕儿跑在前面,敌友不分,朝着几个军士挥起大刀。珉儿心急,又无奈,只能独自与蒙面人厮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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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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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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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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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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