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朕都已经问过苏妃。”
“那就再仔细问一遍,总好过我们盲人摸象,管中窥豹。珉儿耽搁不起……”仕芸想到失语的儿子,泪水瞬间盛满眼眶。
“难得有你这样的表姨,亲娘不过如此!”
仕芸调整着心情。“我可是当着太后面保证过,一定要让珉儿恢复健康!”珠儿聪慧过人,但体弱多病,通常不做为储君的考量范畴。尽管男人情深意切,然而国家大事亦不会受情感所牵绊。因此,仕芸提及太后,以此提醒着男人,珉儿是太后认定的储君。这样说不仅出于母亲的私心,而且珉儿确实在诸多皇子里面资质出众,储君不二人选。
“珉儿是母后一手带大的,自然和其他皇孙不一样,最是心疼,最是放心不下的一个!”刘启恒有些伤感起来。
两人几乎同时叹息。一人是为母亲,另一个更多的是为了儿子。
仕芸捧着男人换下来的衣服,嗅了嗅袖子的红色。刘启恒瞥见,不自觉地皱下眉头。
仕芸离开甘全宫的正殿,瞟一眼立于门旁的黎公公,说:“小豆子,好好服侍皇上!”
小豆子听命,应着声。其他几个小太监偷偷望向神色难堪的黎公公。显而易见,小豆子深得未来皇后的恩宠。
“皇后,慢走!老奴恭送!”黎公公十分恭敬。
“黎公公留步,记得尽心做事情……只为皇上一个人!”仕芸望了一眼小豆子。
小豆子急忙跟在身后,远远相送而去。黎公公久久跪在地面,不敢起身,甚至头都不敢抬起来。
次日,早朝发生三件大事。右丞相马宗耀回朝理政,重新执掌大权。廷尉孙宇递交辞呈,颐养天年。左丞相宋大人咳血,当场昏厥。
三件事情大出众人所料。当日的朝堂好似戏台,此方唱罢,他方登场。刘启恒粗略阅览过辞呈,面无表情地搁置到旁边。年高体弱绝对不是孙宇辞官的真正原因。女人到底在背后动过什么手脚,三言两语就将朝廷重臣挟持住?换句话说,孙宇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长久以来,廷尉府形同虚设,办事拖泥带水,甚至是阳奉阴违。刘启恒早有意更换廷尉,但出于稳定朝局的考虑,没有轻易动孙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替代,另外孙宇也没有合适的去处。当初设置左丞相一职,刘启恒想到过孙宇,只是一念而已。大概,他的大表哥因此感到失落,怀恨在心亦是未曾可知。
早朝后,吴青山特意找到宋妍传送消息。“妍妃,今天宋大人在朝堂上贵体有恙!”
前几日,宋妍听宋嫔说起父亲身体情况。“咳血而已,离死还有段日子。”
吴青山惊诧对方满不在乎的冷漠态度。“请妍妃收手!”
“什么意思?”
“沐良人曾提到过妍妃?只是没有出现在呈阅的供词里面!”
宋妍冷嗤。“卫尉丞?欺君可是大罪!你为什么不写在供词里边,呈给皇上?”
吴青山脸一阵红。“没有想过自己,只希望妍妃能够安好!”
“就算呈上去,你觉得皇上是相信她沐良人,还是我呢?”宋妍满脸鄙夷地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那就换个简单的来问,你觉得沐良人和我谁更美?”
“妍妃。”吴青山诚实地回答。m.xiumb.com
“不是你一个人觉得,是所有长着眼睛的男人都喜欢年轻的,貌美的!所以说,想要讨好女人?法子不要太笨!另外,你也照照镜子,讨好本宫自己配,还是不配?”宋妍奚落着。
“一件事或许不相信,但是做得多了,难保不起疑心!妍妃还是罢手吧!”
“做得多了?我都做什么?譬如?”
吴青山稍作停滞,说:“灵柩车辕。”
宋妍不可一世地说:“那种雕虫小技根本不入眼!如果我想成为皇后,绝对不会和死人较劲!对着活人岂不更加快意?!”
爱一个人就是中了蛊。吴青山倍受羞辱,却依然是对宋妍的背影依依不舍,直到消失在视野里,仍不愿收回目光。他猛地扭头,望见仕芸,惊出一身冷汗。
仕芸不等对方施礼,便开始问话。“卫尉丞,宋大人今儿怎么了?刚才站得远,没听清楚?”
吴青山回答。“回禀姑娘,宋大人今天在朝堂上咳血,后来昏厥倒地。”
“那其他大人都还好吧?”
吴青山疑惑,不解其意,但马上做了回答。“马丞相回朝,孙廷尉递交辞呈。”
“皇上准了孙大人的辞呈了吗?”
“据微臣所知,还没有。”
“你刚才和妍妃说的其他话,我怎么都没有听明白,卫尉丞?”
吴青山沉稳住心思问:“不知,姑娘问的是哪一句?”
“大概是这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仕芸暗自叹服吴青山年少老成,处惊不变的态度。她告诫吴青山离宋妍远一些,克制言行。
“才疏学浅,其深意不得通透,还望姑娘赐教?”吴青山俯首,等待明示。
仕芸微微翘起一边嘴角,似有笑意。“不太明白不要紧,且记在心里就可以!”
吴青山走远。
仕芸踌躇。一片阴影笼罩到头顶,地面的影子增添出男人的轮廓。仕芸猛地转身,抬头望过去。刘启恒正站在高处的石阶,俯视着她。“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是想问,朕都听到了什么吧?”刘启恒阴阳怪气地说。
仕芸听出男人带着不满的情绪,便将话题引到旁处。“皇上,要不要一起去西华苑看看?”
“西华苑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教书的大学士有没有偷懒,听课的小调皮有没有打瞌睡?”
刘启恒饶有兴致。“哪一个还敢打瞌睡?”
“还打鼾呢?”
“越说越离谱,拿朕当小孩子哄骗?”
“是不是离谱,皇上去看了,就知道!”仕芸拉扯男人的衣袖,朝前走。
刘启恒站立不动。心里隐隐有种被设计被利用的感觉。“你先说清楚,再去!”
“打鼾的人是硕儿!”
“硕儿怎么去学堂了?谁准许的,这不是添乱吗?”刘启恒甩了甩衣袖,大着步子冲到前面。
“皇上当初可是说好,哪个皇子喜欢,包括公主,都可以来学堂学习的?难道皇上觉得硕儿不是皇子吗?”仕芸尖锐地反问着。
“当然是朕的皇子,只是他在,影响到王大人授课!”
“王大人对大皇子很有耐性,而且还很有信心,从来就没有另眼对待,完不成课业也是要受罚的!”
“他学不学,有何用处?无非多出丢人现眼的材料。”刘启恒骤然放缓脚步,忧心忡忡。硕儿且不说,珉儿失语,珠儿身体羸弱,拓儿资质平庸,苴儿和化儿还小尚看不出来,只剩下括儿为太子尚可。皇子不少,但是培养出一个太子不易。
“皇上说的这话倒是和德姐姐一个样子,怎么就没有用?书到用时方恨少!学多少其次,学与不学才是关键!没有努力过,怎么就知道行不行?当初硕儿习武,德姐姐还反对呢?如今,硕儿怎么样?沙场上的一员虎将,冲锋杀敌不在话下。谁敢小看!”
“那不一样,硕儿天生力气大,习武对他来说简单!”刘启恒不以为然地说。
“皇上恐怕也习过武的,天寒暑热,风雨不误,挥汗无语,在我看来可是比读书苦上百倍!哪里就简单?硕儿啊,多少有那么点像皇上,有韧性!没有做不来的事情!”
刘启恒自豪地说:“朕的儿子当然像朕!”
方才又是谁在说丢人现眼?仕芸窃笑。君王对硕儿的态度,她看得出来;对于珠儿的态度,更是看得清楚。当初珉儿的课业,刘启恒时常问及,有时还要考问。太后更是时时刻刻不放松。但是,珠儿呢?做为父亲的他很少过问,做为君王的他一味地放纵。假如珉儿无法治愈,珠儿的教养就需要尤为精心。
两人刚走到学堂门口,里边就传出争执的声响。
首先是硕儿执拗地在说话。“我不回去,我要和珠儿在一起!”
接着就是德贵妃。“回宫吧,娘亲给你做一大桌子的好吃的!乖,回去吧!”
“我不想吃,我要和珠儿玩!”
德贵妃怒斥硕儿。“和谁玩不好!非要来西华苑?现在就回宫?!”
“荌姨,我想硕儿和我一起学写字!”珠儿拉住硕儿的胳膊。
安晓早就心头不满,借题发挥。“德贵妃,你不想硕儿来,就在他来西华苑之前拦住他。不要跑到学堂来,影响三皇子课业!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存心捣乱呢!”
“本宫怎么就存心了?荌妃,最好把话说清楚!”
“德贵妃心虚了啊?!”
“你……”
王和频在说话:“德贵妃,还是请您和荌妃去喝碗茶?今天的课业马上就完成!”
“那就现在结束?”德贵妃命令着。
“德贵妃,你自己不走,我可是要请你离开了!”
门外的刘启恒眉心紧紧锁在一起,扭头要走。仕芸挡住,逼迫他走进学堂,彻底解决争端。刘启恒不是逃避难题,而是不想见到面目可憎、面目全非的德贵妃。仕芸硬生生把男人推到最前方。
刘启恒信步而来。“德贵妃,你也是来学写字的吗?”
“不是,臣妾是来找硕儿回宫的!”
“硕儿主动来学堂,是好事情,你以后就不要阻拦他!”
“皇上不知道,硕儿只是来找旁人来玩的?”
“德贵妃,你说硕儿找谁玩啊?”
“三皇子。”
刘启恒冷冷地哼一声。“三皇子什么时候成旁人了?他们是亲兄弟!如果真要说有旁人,兄弟之外才是那个旁人?今后,朕不想在谁的口中说‘旁人’两个字!”
“德姐姐,不是那个意思,皇上多心了!旁人就是坐在旁边的人!”仕芸感觉到气氛充满尴尬,便又说:“皇上,不要板着脸,会把孩子们吓坏的?!”
“孩子们”三个字充满魔力。刘启恒一扫阴郁,脸色绽开明朗的笑容。王和频不禁钦佩起太后识人的眼光。仕芸为后是国之幸事。相反,他的安晓相形见绌。要说拿捏君王心思,后宫争宠,整个皇宫的嫔妃加在一起恐怕都拼不过当下的准皇后。
“德贵妃,我们喝茶去!”安晓请走不速之客。
德贵妃被数落得颜面无光,只好暂且回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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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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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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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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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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