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清醒的时候不多,多半是在昏睡。醒来时,仕芸必是守在身边等着。太后会说上一阵子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有时候从刚进宫说起,有时候从刚出生说起,有时候从第一次侍寝说起。东拉西扯,没有次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仕芸极少插话,只是听着。太后笑,她就跟着一起笑;太后流泪,她就随着抹泪。
一天下来,反反复复。太后仿佛变成月科里的婴孩,身边离不开人。子欣寸步不离,尽心侍弄,不敢有一丝差池。
刘启恒白日里来过两次,都没和太后说上话,便又走了。虽然免去请安,但嫔妃还是了几拨,都没见到太后。到晚上,太后依旧在睡。
月亮高悬在空,风雪悄然而至使得夜色变得阴冷萧瑟,扑朔迷离。仕芸依偎在被褥上昏睡,手里还握着本,落在胸前。一阵脚步声令床榻人猛然间惊醒,掀起被子,站到地上。“太后,还好吗?”怀里的书应声掉落。
刘启恒拾起书抖抖灰,撂到床边。“太后睡着呢,朕刚去看过。”
仕芸看清楚来人,穿好鞋,施礼。躬身半天,没有回应,不禁抬头望望身前男人。男人明显失神,凝视着。仕芸直起身体,拿着书坐到桌旁。
“难道朕还不如这本书吗?一眼不想看?”刘启恒拿开书,甩在旁边。
“皇上,有话直说,今儿乏了,没有心力去猜!”仕芸站起身,揉着太阳穴说。
“朕想芸贵妃了!”说着,左手伸过来,抚摸脸颊。
“那皇上应该去萧芸宫……”
“今晚,你就做一次朕的芸贵妃?”声音低沉,呼吸和心跳都有些紊乱。
男人沾满情欲的模样再熟悉不过。仕芸下意识地朝后面退身,欲言又止。
“朕,太想你了,仕芸!”
心头震颤,莫非男人已经看破。仕芸感触着那具靠近自己的男人身体。灼烧的目光里释放出征服的欲念。复杂的心境里有一种喜悦在跳跃。
“你不出声,朕就当你答应了!”
“皇上,放下我,没说答应……不可以!”挣扎间,人着落到床榻上,遂将欺身过来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推开。
陡转之下,男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今晚的拒绝很可能是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男人试探过,婉转过,努力过,克制过。但是男人更擅长于直接。真是拒绝恐怕也是难以阻挡男人此刻势在必得的决心。再则,声响惊扰隔壁难免让太后生出疑虑。当初就是在这个房间,这张床榻上,她第一次做了女人。仕芸羞怯地浅笑,挑起眉头,瞥眼望向灯,摇了摇男人支起的双臂。“皇上,去把灯熄了?”
刘启恒转嗔为喜,压下身体,欲要亲吻。仕芸按住他的双肩,阻止近前。“还不快去?!”
瞬息,灯火熄灭,幔帐合二为一。发髻解除,倾泻如瀑布,散落肩头,垂于腰际轻微摇动。不等最后一支发簪撂定,身子已然被扑倒,亲吻急不可耐地袭来。思念助燃着缠绵的情爱,等待着激发起无尽的放纵。
久未经历男女之事的身体,面对突如其来的侵入显出过于辛苦。先前激情聚集的欢愉消失殆尽,身体强烈的不适让仕芸想起蔡仲的告诫。充斥欲望的身体被女人又次推开,头撞到床柱。整理狼狈,臂膀束缚住娇小的身体。“疼?!”顷刻间,恼羞成怒的力量融化在娇柔的哀求声音中,嘴唇触碰到的肌肤布满着细细密密的汗珠,隐隐传递着不由自主的颤抖。他爱怜着身下变得温顺的女人,不停地抚慰着妖娆的起伏,身体里禁锢许久的困兽终于得以挣脱……wWW.ΧìǔΜЬ.CǒΜ
月光羞涩,夜色酣畅淋漓。
早晨,黎公公喊过几次早,屋中都没有动静。
窗外,月夕残余,初日还未完全出。仕芸拿起一缕头发搔弄着挺直的鼻梁,围绕棱角分明的轮廓行走。“皇上早朝了?”
“别闹,让朕再睡一会儿!”
温润的唇亲吻着男人的喉结。“那就先去早朝,再回来睡,我等着皇上?”
“你不知道那些大臣很烦心,都是些没用的禀奏。去不去都一个样。”
“那皇上……就想办法,让他们说些有用的东西出来!”手捏着男人一边的耳垂。
刘启恒缓缓睁开眼睛,低垂下眼睑,缝隙里的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望向怀里的女人。“你在干涉朝政,知道吗?”
“人还没离开呢?嘴巴就凶了起来!”说着,暖被下面的手狠狠地掐住男人的大腿。
刘启恒非但不恼,攥住女人的手,嘴角勾起笑意,作势亲昵。幔帐一阵轻摇,锦被翻转,龙凤颠倒。
跪在门口的黎公公赶忙向后退缩。
“皇上快起来,别误了时辰?我还没见过皇上穿朝服的样子呢!”仕芸坐直,硬将男人拉起半个身子。
“不用,你再睡一会儿……朕,忙完,再来找你!”刘启恒掀起被角,主动起身。
仕芸还是跟着起来,侍奉穿衣,梳理头发。宿夜癫狂,地上连着床榻一团零乱,衣物丢得随处可见,包括用过的垫布。
垫布保持着最初的洁白。刘启恒皱眉头,回身又望了望床榻,依旧没有初夜的落红。“你第一次给了谁?”
系襻带的人微微怔一怔,随即攀上男人的衣领处。“不是给皇上了吗?”
刘启恒挡开整理衣襟的女人手。“你当朕是傻子?”
“皇上不是说当我是芸贵妃吗?”仕芸拾起地上衣物,拂去灰尘。
刘启恒抢先将衣物夺过来,穿到身上。“朕再问你一次,你第一次是不是给了……”赵丰年嫌疑最大,其次是王大仓和李铁柱之流。嫌疑毕竟是嫌疑,牵扯面过大,难以启齿。
“民女好像不是宫里的嫔妃,皇上问这样话,是不是不大合适?”眼多口杂,表明身份不方便。
“昨晚,你还真会演戏。你以为喊句‘疼’就能骗过朕?”
不请自来,苦苦相求,现在,拿着伤心的话来羞辱人。仕芸感到伤心,无力争辩,无心辩白。“皇上,小声些,被惊扰到太后的安歇。”
刘启恒投出鄙夷的眼神,收住声音说:“你太脏,不配给朕生孩子。”
“皇上说我什么?”
“残花败柳。你不是喜欢文词儿吗,朕就送给你!”
仕芸咬住下面的嘴唇,羞辱地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闭上眼睛,仰面深深吸着气。愈是呼吸,气息愈是急促。眼泪终是忍不住流出来。人急急地背过身去,努力去擦拭,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抽泣。荣辱不惊的女人竟也能伤到心,真情流露。
刘启恒望着这样的她,突然觉得不忍,迷惘着女人的委屈。“一会儿乖乖地把药喝了,别再和朕耍小聪明……黎公公,给她准备碗药!”
“来三碗,黎公公!”倔强的声音在说。
黎公公感觉出气氛不对,但职责所在只好问。“皇上,昨夜是不是记录在案?”
“问她去!”
仕芸回答。“记在芸贵妃名下。”
“可是……芸贵妃已经殡天了?”黎公公为难地问。
“昨晚,芸贵妃在皇上的心里活了一次,记下吧!”仕芸说完,一声叹息。
一句话说得心不觉发软,紧接着发烫。刘启恒只能冲着黎公公喊:“让你记就记,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回甘全宫更衣。”
“皇上,还是把朝服拿到这里更换吧?”仕芸心疼男人奔波,强意挽留。最重要是想着安抚他的愤怒,婉言吐露实情。
“你不想回答朕,朕就去问徐大人?”刘启恒威胁着说话。
“不要。”仕芸羞臊得厉害,抓住了男人的半只袖子。“皇上,还是把昨夜忘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那么美妙的夜竟被女人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抹杀。男人的自尊心深受伤害。“这是你希望的?”
“只是不想皇上为小事情烦心?”
“烦不烦心是朕的事情,朕偏不如你的愿!朕有的是时间问你!”声音高亢,眼神里却满是温柔。
“我已经回答过了。皇上无须再问!”
宁可女人流出忏悔的泪水,也不想望见女人此时心如止水的淡定。难怪她躲躲闪闪拒绝自己,难怪她送给成贵妃俗词艳曲,难怪她推辞做皇后,因为她不干不净,毫无羞耻。她固然可恨,但是更加可恨的是无论她怎么不堪,他都不想声张,甚至想出遮掩的办法。他的心恨不起来她。她不但不干不净,还不清不楚。他甚至不想早朝,只想陪在她身边。而且,太后一心要立她为后。
刘启恒泱泱离去。
黎公公端来药汤,放在桌面。
虽说不知者不为过,但是男人尖酸刻薄的话依旧像钢针般刺穿人心。泪水一滴滴朝下面掉,打破平静如镜的水面,模糊水中的姣美影子。
“小满姑娘,您不想喝,就不要喝了。”
仕芸陡然仰起脸,注视着。眼色略显锋利。“黎公公,皇上的旨意怎么违抗?”随即,分几次喝着苦药。
瞬间,黎公公被震慑住。“皇上啊,还是心疼姑娘的,刚才啊,刺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垫布上,还嘱咐奴才把侍寝记在姑娘名下了!”
仕芸听到男人的做法实在是啼笑皆非,屏气喝下剩余的苦药。“还有两碗,快些一并拿来。”
除了伤心,还有些失落。经过整夜的欢愉,男人竟没能认出她来。不知是男人粗心,还是她早就不在男人的心里了?生育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丽姿色,岁月厚爱没有黯淡她的青春光彩。仕芸对着铜镜梳妆,思绪盘结,情丝纷乱。男人会不会因为“不贞”而嫌弃她,疏远她,冷淡她,甚至抛弃她?木梳每一次穿过头发,都似乎增添一丝忧愁出来。她在说与不说间徘徊,在情感与理性间犹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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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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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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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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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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