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芸宫,仕芸坐在铜镜前面,腰背酸痛。头发浓密,发髻样式复杂,宫女们半晌梳理不好。
安晓来催促,仕芸顺势要求。“不如,荌妃来给我梳头吧?”
“你让我……给你梳头?!还真的拿自己当芸贵妃了!你觉得自己配吗?!”
“配与不配,不是我说得算,更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仕芸把梳了一半的头发披散下来,将木头梳子递出去。“没办法,别人都梳不好,非你不可。”
安晓害怕耽搁时间,接过梳子。先是梳顺发丝,然后挽起发髻。发髻的分割线赫然露出一缕淡红色的胎记。安晓松开双手,抬高。发丝垂落,梳子应声坠到地上。拨开头顶的发丛,淡红色的胎记显示出鹿角的形状。胎记的颜色,形状,还有位置都和姐姐分毫不差。
安晓捂着大张的嘴巴,连连退身,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到底是……谁?!”安晓求证地望向地面上的影子,一个属于自己,一个属于另一个她。
“快一些,不然真赶不上了,安晓!”仕芸异常平静地说。
安晓心绪波涛汹涌,拾起梳子,手在不停地颤抖。仕芸安慰地拍打着落在自己肩头的手。“今天就梳那个我最喜欢的……百合髻?”
“还是梳凌云髻吧?”安晓建议。
古书有云:始皇诏后梳凌云髻,三妃梳望仙九鬟髻,九嫔梳参鸾髻。安晓的意思,仕芸应该梳个皇后的发髻。“今天不行,凌云髻还是留在以后……你来亲自给我梳!”
铜镜里的两个女人,右边在微笑,左边在痛哭。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脸都花掉了,我给你扑些粉吧?”仕芸拿着粉为安晓补妆,稍稍修饰出眉峰的弧度。
两人打扮一新,准备出行。
走到门口,安晓缩到后面,收起趾高气昂的气势,恭敬地等候。仕芸稍稍停顿后,当仁不让走在最前面。
长乐宫正殿。
刘启恒望见女人娇容,眼前放亮,心神一阵恍惚。
百合髻呈现对称形状,发饰亦是成双成对。珠花一双,发簪两对,步摇交错有高有低,一大一小。发髻的中心位置别着写意的蝴蝶玉石饰,虽为单只,但依旧是颜色左右对称。裙裾女人香粉轻拂,脸庞桃色,眼眸流波,灵动秀丽,唇瓣一簇嫣红,好似沾染露珠初次吐蕊的花朵。
赵丰年凝视着仕芸,眼底闪出火烧般的灼热。女人玉带塑身,杨柳细腰,裙裾褶皱如水纹散漫,环佩清脆声声慢。
仕芸微微落在安晓身后,向主位的寿星施礼,又朝侧位的刘启恒颔首。美不自知美更甚。刘启恒望着眼前的女人不禁想起仕芸,洞房花烛夜的她也是梳着百合髻。
坐定后,仕芸扫视在场的嫔妃。德贵妃梳的是凌云髻,发饰普通。宋妍梳了凤冠,还佩戴凤鸾。其他嫔妃梳的基本是日常发式,不过发簪不同以往,精美贵气些。原来西华苑不是最迟的,周美人还没有到场。
刘启恒暗暗呲牙。女人明眸善睐,就是对他视而不见。好在,她同样没有去注视赵丰年。心情平衡许多。
宋妍首先发难。“荌妹妹姗姗来迟啊,不知道还以为今儿是你们西华苑的谁当寿星,让旁人等着来贺寿呢!”
“先来先吃,后来后吃!哪里来的那么多臭讲究?一天到晚,你也不嫌累!”喜宝隆起的肚皮顶到桌案,啃着鸡腿,满脸油花。
安晓还在魂不守舍揣测仕芸的真实身份,根本无心反唇相讥。珠儿站起来回话。“皇祖母,西华苑有点远,我和妹妹走得慢,所以我们来晚了一点!请皇祖母千万不要生气!”
成贵妃破天荒地帮着敌手说话。“可不是,去一趟西华苑,脚跟走得都发软。”
“来了就好。早晚一样。”太后笑吟吟地说,探着头朝门外望。“珉儿怎么还没到?”
其实珉儿和赵丰年一起来,但是孙宇迟迟未到,耽搁在门外。孙宇来晚是刘启恒的授意,用来掩饰珉儿的失语。
终于,周美人带着一双儿女,出现在寿宴。周美人衣装朴素,气质优雅。括儿器宇不凡,行走坐立规规矩矩。一看就知,周美人用了心思,教化得当。
太后依照惯例,赏赐孙辈小玩意。
刘启恒没有更多的亲昵动作,不过眼睛里的东西是藏不住的喜爱。仕芸目不转睛关注着。男女的目光不经意碰到一起,瞬间彼此交融难分离。他们各自收回目光,又同时投向立于门侧的张力本。
随后,孙宇带领着珉儿,随后到达。刘启恒随即宣布寿宴开始。程序精简,所有人分成几拨拜寿。嫔妃一拨,皇子一拨,公主一拨,外戚排在后面。
最后,仕芸落单,独自出列给太后拜寿。
“小满啊,贺寿的新词旧句就不用说了。今儿,哀家听得耳朵起茧子!你想个法子出来,大家热闹一下!”太后吩咐子欣拿了几样菜品给珉儿送过去。
仕芸心中有数,娓娓道来。“熟知宫中嫔妃皆是佼佼者,不如打擂?擂主出题目,挑战者应题!”
“好主意。只是输赢总有个奖赏!”
“奖赏……皇上来定夺?”仕芸说着话,望向刘启恒。
太后回忆起来往事,便说:“不如奖赏还是皇上,今儿哪一宫胜出,皇上就去哪一宫!”
喜宝突然说:“上次萧芸宫胜出,皇兄也没去萧芸宫!”
一句话,场面尴尬起来。“朕什么时候食言了?”刘启恒反问。
喜宝马上改口说:“那是我记错了。”
太后来了兴致,显出高兴。“谁来守第一擂?”
嫔妃们鸦雀无声,场面又一次尴尬。赵丰年偷偷地笑,大有嘲讽君王之意。喜宝好奇地问:“夫君,你在笑什么?”
“你可不可以慢些吃?谁看见你的吃相都会笑!”赵丰年嫌弃地说。
喜宝满不在乎。“那我还不成了散财童子了?”
郑嫔说:“南平又不是一个人在吃,自然要多吃一些。”
太后言归正传。“看来奖赏不够吸引人,再加上哀家的凤印!”
场面陡然热烈起来,嫔妃交头接耳。孙宇心头一惊。宋妍第一个站了出来。“我来当擂主,出题棋艺对弈,一局定胜负。”
“我来。”成贵妃挑战。
随即,摆出大小棋盘。小棋盘用于双方对阵。大棋盘用来众人观看。成贵妃的棋艺实在粗浅,根本不是对手,几下子就败下阵来。德贵妃起身应战,准备收拾棋子,重新开始。宋妍捉住了她的手腕说:“一局定胜负的意思是,你继续下完残局!”xiumb.com
这样一来明显增加难度。德贵妃勉强走了三步棋,认输回到座位。
一时,没有人应战,场面冷下来。刘启恒问着:“周美人,不想试一试吗?”
“重新开局或可,收拾残局难为!”周美人拒绝出战。
珠儿说:“父皇,你怎么不问安姨?安姨下棋很厉害的!”
刘启恒不语。太后发了话:“哀家忘记了荌妃可是上一次的魁首,来试一试吧?”
安晓没有十足把握,另外也无心为后。半天,人没动地方。
宋妍挑衅着说:“荌妃,不会是怕了吧?”
安晓起身,继续棋局。较之对手,她明显棋高一筹,但面对败势仍是回天乏力。对阵数个回合,最后是举棋不定。仕芸几声咳嗽。安晓当即认输,出局。
宋妍得意起来,“没有人来,我可就是凤印的新主人了?”
众嫔妃神情各异。太后语出惊动四座。“小满,你来!”
“太后,您忘记了徐姑娘还不是嫔妃?”宋妍说。
太后辩驳。“你出的题目也没说必须是嫔妃参加啊?”
“皇祖母,我娘亲怎么就不是嫔妃了?我娘亲是父皇的芸贵妃!”珠儿不满意地站起来,大着声音讲。珉儿强行把他拉回座位。
仕芸起身说话:“不知皇上是否恩准臣女参加?”
刘启恒沉默一会儿,说:“母后都准了,朕只能准!”
“那好,既然臣女有别于嫔妃,胜出的奖赏就需要改一改。”仕芸的话引来众人骚动,私语。
太后赞许地望着她问:“说吧,你要什么奖赏?”
“不要说大话,还是先胜出,再讨要奖赏吧!”宋妍打断太后的问话,冷嘲热讽地说。
“立见分晓。”仕芸胸有成竹,捏住衣袖,落下一子。周美人仔细观战,不禁一声叫好。“好棋!”
“真是好棋!”喜宝根本不懂棋,跟着起哄说。“杀了她!”
确实是一步好棋,宋妍措手不及,狼狈做以抵挡。仕芸三招扳回败势,第四招定乾坤。招招致命,步步惊心,胜负已定。宋妍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望着棋盘。
太后说话:“小满姑娘,说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皇上不再酗酒!从现在开始,从此杯开始?”仕芸明言。
刘启恒酒杯已然送到嘴边,听到后半句话,众目睽睽之下把酒杯又放回桌子。
宋妍说:“我还没有认输呢!”
孙宇侧目,心头阴云密布。此女不堪大用,成不了事。已然输掉比赛,还要输掉人心。相反,那个“小满”聪慧许多。哪里是讨赏,分明在讨太后的欢心。
“你不是说一局定胜负吗?”太后不解地问。
“回母后,我说一局定胜负是指的棋艺对弈!我继续做擂主,徐姑娘可还敢挑战?”宋妍再次下战书。
仕芸望眼主桌,没人提出异议,就回答:“愿闻其详。”
“射箭对决,百步内,十支箭!”宋妍说。
硕儿兴奋地站起来,扔掉拐杖,鼓掌高喊:“这个好玩!”德贵妃被拐杖砸到头,难为情地笑,拉了拉硕儿。
孙宇忍不住摇头。宋妍不但不讨喜,而且不讨彩。寿宴不是将帅的庆功宴,助兴怎好用弓箭?即使庆功宴,君王在座,弓箭亦是忌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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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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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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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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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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