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采菊不是唯一遇难者。徐府一片血色,通往别院的小路随处可见。小满只是受了轻伤。采菊流淌不止的让小满想起了自己是谁?她就是仕芸。虽然徐盛告诉过她,但是概念完全不同。那种真实的感觉,心灵的冲击是任何都不能取代。行凶的宝剑已经抵达到身侧。仕芸愣住,躲闪不及时,伤到胳膊。
赵丰年赶来时,别院已经收拾干净。抹去的仅仅是血迹,来往人眼里的恐慌,心头的悲愤仍然充斥空气里。
别院宛然皇宫的模样,随处都是严阵以待的家奴护卫。赵丰年竟然遭遇到新人的盘问,才算来到小满的住所,见到仕芸。
“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仕芸环顾屋中陈设。陈设和丞相府的闺房极为相似。“最好的机会是你情愿,我也愿的时候。曾经有过,但不是现在。”
“就是现在,不能再错过!”
仕芸摇头。她可以离开吗?皇宫里面有着她的三个孩子。安晓照顾孩子没少费心思。她应该心存感激,但是她的心却一直揪着。在她是小满的时候,她已然放不下三个孩子。珉儿逐渐受到安晓的影响,难免沾染钻心经营,耍弄手段的德行。珠儿呢?安晓逼死卢美人,为嫁祸成贵妃,竟然利用珠儿作为目击者向刘启恒指证。珠儿亲历血腥的死亡场面,在他的幼小心灵造成无法磨灭的阴影。玖儿更加让人心疼,要么见不到父亲,见到一次吓掉魂,还烫伤小手。“真的一走了之,哪里才是容身之处?”
“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皇宫!随便哪里都好!等我报完仇,我就去找你,白头偕老!再也不分离!”
“我现在还是小满,你真有心,还需要逃吗?!”
“以防万一。”
“你是说万一皇上知道,真有那么一天,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对你,对我,还有徐府?”
“他永远不会知道。”赵丰年有些执迷不悟。
仕芸搜罗可以说服他的语言。他们曾经的默契可以说所剩无几。没有爱,两颗心恢复各自的边界,即使靠得再近,也再不会有交集的部分。
想一想,秦氏看得透彻,知道她爱的男人是谁?她的心注定要靠近那个男人。他的酒气,自暴自弃;他的眼泪,悲恸欲绝。他怎么可以用自己当做诱饵去麻痹敌手?如果不是绝望,怎么会抱定同归于尽的决心。他离不开她!她纠结过男人更爱仕芸还是小满。原来,小满就是仕芸。她是小满,亦是仕芸。男人的眼泪因为她,男人的怀抱属于她。只要想到刘启恒的忧郁,仕芸的心忍不住酸一阵,又一阵暖。男人让她放不下。没有她,那个外表貌似坚强的男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走出阴霾。
“芸儿,难道你现在不愿意吗?求求你,芸儿和我走!我不能没有你!”赵丰年双膝跪地。
“你起来说话?你跪着我,拿我当什么人?我更加不能走了。”
同为母亲,太后满怀期许的眼神,近乎哀求的口吻,谁人看见不动容,谁人听到不心碎?她三次生产,太后每一次的态度都不尽相同。生珉儿时,太后说:保孩子;等到生珠儿时,太后说:大人和孩子都要保;最后一次是玖儿,太后坚决是要保住她的性命。前不久,她小阁楼昏迷,太后说过要拿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平安。她小时候没有母亲,马夫人又对她不善。幸而,她有秦氏,还有静心苑的“疯女人”,现在的太后。命运多舛,她少了一个母亲,但多出三个女人像母亲一样疼爱着自己,她感恩。死而复生,没有记忆,又恢复记忆……
命运怜爱她,她能够回来,能够做自己。她怎么可以选择逃避责任。“我可以不回去吗?”
“当然可以。”赵丰年急切地在仕芸的表情里寻找答案。
“赵将军,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亲情、爱情,还有责任哪一个能少得了她?“如果不是我受到惊吓,想起来一切,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我是为了保护你。越少人知道,对你就越好!”赵丰年略微心虚地说。因为这些只是一半原因,另外一半是他的私情。
“都谁知道?”
“徐大人和我。”赵丰年简单地把救仕芸的经过说一遍。
“关于我,还是先不说。和任何人都不要说,也包括他!”仕芸扫视着紧紧拉住自己的一双手,眼神冷冰冰。
赵丰年条件反射地松开手,仿佛被蜜蜂蜇痛般。
仕芸微笑着,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赵将军,谢谢你救了我命!”
赵丰年他们之间何时开始需要说谢谢了。“你的伤怎么样,让再给你诊一次脉好吗?”
仕芸伸出手腕,撂在桌面。“喜宝总是长不大,她肯定没少给你添乱?”
“我会对她好,你不用担心。”赵丰年搭了搭脉,紧张得就去挽仕芸的袖子,查看伤口。
仕芸发怔,被人摆弄着好像玩偶。
这时,徐盛引着来人走进屋。“赵丰年,你在干什么?”刘启恒抡起拳头,几乎打到。赵丰年本能支起肘,同时顶住来人的软肋,势均力敌。
“还不见过皇上,赵将军?”徐盛将人拉到旁边。
“皇上,赵将军只是给我诊脉。”仕芸帮忙解释,平整衣袖,遮挡露出袖子外面的小臂。
刘启恒权威地说:“你们都出去,朕有话单独和她说!”
赵丰年磨磨蹭蹭不愿意动地方,徐盛使劲递眼色。m.χIùmЬ.CǒM
刘启恒没有说多余话,直接表示来意。“珠儿从树上摔了下来……”
“也不知道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仕芸不等对方的话讲完,甩出一句,就朝着门口走。
刘启恒愣住。女人说话的语气和德贵妃大同小异。那是夫妻之间,因为共同的孩子才会使用的埋怨语气。
望见人站着不动,仕芸不耐烦:“皇上,你是着急还是不着急?徐府好像没有给您准备晚膳!”
黎公公插话。“没关系,小满姑娘,宫里什么都有!”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仕芸的脚步显得尤其着急。来之前,刘启恒以为费尽口舌,不想如此顺利,反而不知所以然。徐盛更是没有多言语,包括直白的拒绝和婉转的推脱。
“朕,还什么也没说?你怎么就那么着急回宫?”
仕芸也是发觉得自己做为小满的反应过于大。“谁说回宫,我就是送送皇上而已!”
“你好歹带些嫁妆,总不能空着手跟着朕回宫?”刘启恒半开着玩笑说。
仕芸稍稍放慢脚步,朝着身后瞄一眼。“黎公公不是说宫里什么都有吗?”
“珠儿想你了!”刘启恒借着珠儿说出自己的心思。
“我知道。”仕芸一心想着珠儿,回答得有点敷衍。珠儿和珉儿相比,安晓更重视珉儿。珠儿和玖儿相比,玖儿更依恋着安晓。三个孩子当中,珠儿是最苦的一个。
刘启恒赶快几步,说:“你可以有其他更好的回答!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你再说!”
仕芸停住步子,直面刘启恒。阳光炙热,风里没有清凉。周遭的景色变得模糊,包括站立的人影。仿佛这个世上只剩下他们彼此。“感谢老天,这一次……”仕芸钻进久违的怀抱,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身。
拥抱极其短暂,还没有体味中间的滋味,但一点也不妨碍它存在的真实感。“你为什么总是说半句话?”刘启恒翘起嘴角,俯视着湿润的眼眸。
仕芸仰望着浓眉间细微的皱纹。“那么,皇上为什么总是皱眉头?”
赵丰年如幽灵般走来。“皇上,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刘启恒说:“小满,你先去,朕马上到!”
仕芸转身就走,赵丰年快速跟住。刘启恒被撇在一边,甩在他们身后。到底是借谁一步说话,是他?还是她?赵丰年又在耍什么花样?刘启恒顿时困惑。
赵丰年边说,边侧身目测着刘启恒与自己的距离。“你现在不想跟我走,没有关系!但也不能选择回到宫里去!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回去,他不会轻易让你出宫!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对你动了心思?”
“我可以不回去吗?”仕芸问话的时候,刘启恒已经并排而行。
赵丰年等着刘启恒背身,走出一段距离,压低声音说:“可以。有什么不可以?”
相反,仕芸的声音没有刻意放低,相比之下比较大。“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有没有动了心思?”仕芸知道这样说有点残忍,但是她不想再让昔日恋人存有不可能的幻想,她更害怕枝节横生。朝局剑拔弩张,决战在即。她实在没有多余精力陷入纷扰之中。
赵丰年着实伤心一把。“你回宫第一件事,记得找章太医给你看一看,伤口不简单!”
“赵将军,请保重!”仕芸努力给出微笑。
但是,微笑里早已经少了期待中应该有的东西。前半生爱着一个女人,注定用后半生去学着忘记。赵丰年怅然若失。其实,他很早就已经失去。但是,他更想把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代表着他和仕芸走得久一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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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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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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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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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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