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已经不会那么天真了。
即使是皇上,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不可能看谁不顺眼,觉得谁可疑,一声令下就把人砍了。
皇上这个位置,是天下最高的位置,也是最危险的位置。有时候顾昕觉得,很多事情瞒不过他,皇上心里可有数呢。
但是明白归明白,好些事却不能随心所欲。
顾昕翻着手里的册子,看着上面一个一个的名字。
每个名字下面,都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私心。
说实在的,在宫里头能爬上高位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哪个不是过五关斩六将,踩下了一批对头才有今天的权势?抱团结党,中饱私囊,排除异己,甚至在背后算计主子,十八般本事只怕样样精熟,常常让人吃了暗亏还有苦说不出。
即使把名册上这些人全换了,再上来的一批只怕和他们一模一样,甚至可能更贪婪胆大。
那还不如留着这批呢,起码比不知根底的还强一些。
顾昕看了看候在门边的褚公公。
顾昕见着的都是褚公公的笑脸相迎,可她知道褚怀忠绝对是个心黑手辣的狠角色。宫里的奴婢自然不必说,个个都争着巴结他,外头的朝臣对着他也绝不敢得罪,还得百般讨好、贿赂。
别说褚怀忠了,就算她宫里的赵良,顾昕也知道他肯定不止一张面孔,在外人跟前绝对不象在她面前那么乖顺。
但褚怀忠对皇上那份儿忠心是没说的,也能干,指哪儿打哪儿,所以皇上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他没犯大错,皇上就不会想要把他换了。琇書網
顾昕也没想过要换掉赵良。
赵良对她也算是忠心了,办事也得力,换个人能比他强?
不会的。
顾昕很明白,换个人只怕还不如赵良呢。
皇上把那本册子接过去:“紫薇殿的事不必太费神,已经有结果了。”
“啊?真的?”顾昕又往皇上这边挤了挤:“是什么人?”
“今天上午花房就有人出来认了,说是偷攒了月钱,怕被人摸了去,不敢放身上,也不敢屋里,觉得紫薇殿没有人去,就悄悄藏在那里。听说最近紫薇殿要拆了,怕钱被别人发现,所以想趁天黑去拿回来。”
“啊?”顾昕没想到查问出来的是这么结果:“真的?”
“审过了,来来去去就招这么几句,说他也不是有意想吓着人的,有人把他找东西时点的蜡烛亮看成了鬼火嚷起来,他吓着了,就吹熄了烛火跑了。今天看宫里严查此事,又怕又心虚,就自己认了。”
“可是昨晚那个太监说,看到的是绿色的火光啊?”
皇上神情淡然:“这个更就好解释了,离着远,草又长得密,亮光一照可不是绿蒙蒙的一团?”
听起来似乎有道理。
可顾昕只觉得蓄满了力气的一拳捣在棉花上。
难道昨天那事儿就真是巧合加意外?
顾昕皱起眉头:“皇上信吗?”
“你呢?”
顾昕认真想了想:“也许是上次的事儿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我总觉得这事儿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有点不大敢相信。”
“宫里的事情常常是这样,很多事只要有个人顶了,能把话说圆了,那么就可以算是真的了。”
顾昕扳着指头盘算这事儿。
这个出来认罪的太监如果说的是真话,那这事就是一件简单的小事,藏钱的和那个意外被惊吓的都是不是有意为之,是无心中犯了过失,可能会受惩处,或是罚去干苦活儿累活儿。
但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他大晚上去紫薇殿的真实目的就值得深思了。甚至,那个去紫薇殿的根本不是他,他出头承认是为了替旁人遮掩。
那就更复杂了。
顾昕困惑的抓了抓耳朵,把一丝散下来的头发掠到耳后去。
太难了……
这种事情真不是她的长项,她说话做事都习惯直来直去的,哪里猜得着旁人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再说,宫里的水那么深,她才在宫里待多久,哪里就理得清了?
反正这事儿皇上让人查着呢,顾昕就不为难自己的小脑袋了。
她顺手就从盘子里摸了个蜜桔,剥了皮,撕掉上面比较粗的白白的筋络,先塞给皇上一瓣:“皇上尝尝可甜不甜?”
皇上就着她的手吃了一瓣桔子,面无表情的说:“不甜。”
“真的?”顾昕看他的表情,从他脸上是判断不出来桔子的口感,自己也吃了一瓣。
“唔……”顾昕皱着脸,费力的把嘴里的桔子咽了,可不敢细嚼:“快快,端杯水给我。”
香珠赶紧递了茶过来,顾昕接过来连喝三大口,这才冲淡了嘴里的苦味儿。
“这么酸!”
皇上看她一眼,面容依旧平静,但顾昕觉得他声音里好象带着点儿笑意似的。
“朕已经和你说了不甜。”
“那你也没说它这么酸啊。”如果皇上刚才说很酸,或是干脆皱眉苦脸,那顾昕肯定不会自己再尝了。
皇上表现得这么不疼不痒的,顾昕才会觉得这桔子酸不到哪儿去:“这就不对了。下午我也吃了一个,那个很甜啊人,蜜桔蜜桔,确实甜得象蜜糖似的。怎么这个就这么酸?”
明明看起来长得都一样,圆滚滚的,金黄色的,一点儿差别都没有。结果下午那个甜得人意犹未尽,这个就酸得象是要把人的牙给倒了。
香珠忍着笑给皇上也递了茶,小声说:“娘娘,这桔子八成不是一棵树上的。”
结果娘娘剥完了自己没尝,还先塞给皇上一瓣。
皇上接过茶也喝了半盏,看样子也不习惯这种酸味。
被这个桔子给吓着了,顾昕一晚上都没有再吃什么零嘴儿。外头雨声大,风声也紧,穿堂风裹着雨滴直往人身上扑。香珠给顾昕撑着伞,自己却让风吹得不敢抬头,眼睛也眯了起来。
“娘娘慢些,当心地滑。”
顾昕赶紧快走几步进了寝殿,香珠把伞收了,赶紧招呼人关门。
“褚公公说皇上今晚怕是要睡得迟些,让奴婢先伺候娘娘安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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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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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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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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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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