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便宜爹并没有成功逃离,而是在中途被劫匪抢完身上所有值钱之物后,又被赶来的联邦调查局逮捕,在问询以及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从高处坠落而亡的雌虫正好是他的雌君,而家中其他雌侍的死亡,也或多或少与他有几分关系。
在外界舆论声势越来越大之际,在开庭之日那天,由于商挽还在昏迷中,所以,联邦法院特别要求商问作为作证虫出席。
商问大抵也想不到,他有朝一日还能再次站在法庭之内。
于是。
相当艰难且罕见的,以杀害雌君为罪名,联邦法院将这只雄虫起诉刑拘,在警方搜集到足够信息之后,即刻开庭进行审判。
这件事在星脑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小小的偏远星像是一下子成为了海啸中心,事件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其讨论也逐渐从两极分化朝向一端靠拢。
如果说虫族社会的家庭中,雌侍雌奴只能被看作雄虫的私有财产,但雌君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掌管着家中大小事的权利之余,在雄虫面前也有相当的地位,雄虫可以随意地打骂周围的雌侍雌奴,但面对自己的雌君时,还是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所以。
如果有雄虫亲手杀害了自己的雌君。
这样的雄虫势必要面临律法的审判。
虽然地方联邦法庭与审判法庭的规格相距甚远,但这不妨碍他可以近距离看他那便宜爹的笑话。
在几天时间内,经历了雌侍身亡,劫匪劫掠,警方批捕等事,把虫生过出了别样刺激感的雄虫此刻的状态并不好,被带至指定席位时,仍旧像是摸不清形式,在嚷嚷着“我是雄虫,凭什么给我定罪”之时,不断在其他席位乱瞄。
最终,他准确地在听证席位上捕捉到了商问的身影。
“商问!”
“我是你的雄父!你得把我救出来!”
在法庭之上的雄虫像是滑稽的表演者一般,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在听证席上坐着的商问。
但令那只雄虫感到几分慌乱的是,商问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行动,也没有任何语言,他的眼中像是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只将死之虫,漠然的感觉似要满溢而出。
那只雄虫陷入了肉眼可见的慌乱,似乎想要亲自走下台来质问商问,在两侧候着的守卫却伸手,相当客气地将他拦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
联邦法院的法官徐徐宣布开庭。
在法官以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语气道出这些罪名之时,站在台上的雄虫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般的,带着愤怒嚷嚷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雄虫!”
“虐待雌侍又怎么样?其他雄虫不也在做么?!”
“劫匪要我在两者中选一个!我能怎么办?!我难道要为了区区一个雌君放弃自己的性命么?!”
他的声音充斥着慌乱与愤怒,他毫无逻辑地,几近歇斯底里地喊道,他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他看来如此寻常的事情最终会将他送上审判庭。
但这几句话接连说出口的那一瞬间。
让这只雄虫骤然产生了几分惊惧的,是坐在旁观席之上的虫们所露出的遗憾与冰冷的神情。
围观他的群众的目光太过冷冽,让他仿佛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社会抛弃了一般地,没有一只虫会与他站在一起。
那种像是过路虫一般地目光如利刃般地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血肉里,他怔怔地看着这些虫,兴许,在他曾经的生活中从未见过这种脸上带着敌意与攻击性的雌虫。
故而,他第一次认识到了雌虫的数量竟然有这么多。
而在这庞大的数量下的自己,又显得的如此地无力与渺小。
在法官的授意之下,接连几位作证虫都将他们搜集到的证据进行上交,这些证据大多已经被警方证实,每一条都会是法官做出裁决的有力证词,而随着各种各样的证据被摆上台面,那只雄虫似乎也彻底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像是一个疯癫已久的人骤然清醒,现实带给他的绝望令他整张脸庞心灰若死。
就这么木然地听完了那些证据。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
所有在场的虫终于等到了这只雄虫应有的判决。
“经联邦警局与调查局的调查查证,经受害者家属提供证据,经认定。”
“该雄虫涉嫌杀害雌君、虐待雌虫以及幼虫,在社会舆论以及言论导向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损害了雌虫以及雄虫间的关系。”
“鉴于其尊贵的雄虫身份,现决定。”
“将其投入Y-41598星球的矿星监狱内,服四十年刑期。”
四十年。
虫族的寿命虽长,但四十年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故而,听到判决的那一刻,站在台上的雄虫像是一个灵魂出窍的干瘪的躯壳,丧失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
但令等着被投入监狱的雄虫与商问都不曾料到的是。
这个判决竟然一石激起千层浪,雄虫保护协会的虫率先跳了出来,表达抗议之时,与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觉得判得太少的雌虫直接打在了一起,这就像是原本在炸药桶中投放了一颗火星般的,局势在眨眼间被引爆,雄虫保护协会的虫被压了下去,却也引发了更多虫的不满。
“杀了他!”
“杀了这只雄虫!”
“他不配活着!”
联邦法院立即出动警备来维持现场的秩序,在一片乱象中,为雄虫带上电子镣铐后,借联邦法院的飞行器押送至运送囚徒的星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发展的商问也趁乱溜了出来。
在混乱中。
他瞥见兰图祭从飞行器停靠区口的电子屏后跳了出来,目光在法院内部那打成一片的乱象上停留片刻,还未等商问抢先提问,他便答道。
“我做了个小把戏。”
对兰图祭的手段有了些许认识的商问用相对疑惑的语气道:“你想让飞行器在空中引爆?”
“不,只是让你雄父缓慢地显现出雌虫虫纹。”兰图祭淡淡道:“到矿星监狱后,他的噩梦才会开始。”
商问的脑子一空。
虫族的监狱也的确有雌雄之分,雌虫的监狱环境会比雄虫更加恶劣,待遇也更差。
如果他的雄父在抵达矿星监狱后显现出了雌虫的虫纹,一个偏远的监狱会去辨明他究竟是不是雄虫么?
商问脑子里的想法如天马行空,根本拴不住缰绳的同时,站在他身侧的兰图祭忽然侧过头去,不轻不重地掩着嘴唇咳嗽了两声。
“你生病了?”
兰图祭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负于身后,平静道:“没什么大事。”
商问却紧皱着眉头,相当警觉地想要去探探他额头的温度:“你的脸色都没有平时有精神。”
但兰图祭只是随手将商问的手臂拨开。
“只是这两天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商问略有些狐疑地看向他:“真的?”
兰图祭不咸不淡地应了个“嗯。”
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相当重要的事情,但商问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将这点疑惑放在心底。
而兰图祭则是望着他,缓缓道:“现在所有的障碍都扫清了。”
商问一怔。
虽然这几件事情的功劳大部分都得归于眼前的小崽子。
但是,他来虫族社会这么长时间,他从小虫崽到成年,他从军部新兵到中尉。
他漫长的,不断灼烧的愤怒与不平,也终于像是大雨冲刷过后的苍穹般的,其间的些许阴霾被洗刷一空,只剩了入目可见的澄净。xǐυmь.℃òm
像是前半卷的人生终于可以在此落下休止符般的。
商问笑了笑:“是啊,我打算去医院看看雌父怎么样,你如果感觉太累……”
兰图祭相当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我和你一起去。”
早就习惯了小崽子这脾气的商问只耸肩而笑:“也行。”
……
两者前后脚进入医院。
商挽的主治医生见到两虫便,带着几分笑意匆匆拿着电子病历单朝他们走来。
商问相当客气地问道:“医生,请问我雌父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笑道:“身上的伤基本已经治愈,半个小时前刚转醒,现在院内的护工正在给他检查身体情况。”
商问喜上眉梢:“真的?!”
“您想去探视的话,直接去病房就好,但请不要打扰其他虫的工作,在这个阶段,他需要很长的时间修养,所以会面时间也尽量不要太长。”
商问连连点头。
当他顺着走廊抵达商挽所在的病房,当他推开那扇门的时候。
身穿病服的雌虫正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治疗舱内,看周边的护工虫忙前忙后,为他测量各项身体指标,直到门被推开,商问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时。
那只雌虫似乎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终于缓缓坠了下去。
“小问!”
商问大步走过去,按着商挽的肩膀,慌张地左右看了看:“雌父,你还有没有哪觉得不舒服?”
商挽虽然看起来脸色苍白,但气色已经比被他从家中带出来时好了千百倍,示意商问不用担心,而后,将目光放在商问身后的兰图祭身上。
“小问,他……”
商问下意识答道:“是我朋友。”
“但是。”商挽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他应该是相当高贵的雄虫吧?”
上上下下再把雌虫伪装的兰图祭打量一遍的商问:“……”
将一切细语听在耳中的兰图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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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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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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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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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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