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伤严重。
外伤也不轻。她身上、脸上有无数深浅不一的伤口。特别是肋骨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温珷那一刀威力不可小觑,就算没碰到她衣裳,刀气也足以穿透衣裳伤到她……
一时间。
连梅姑都有些束手无策。
医术再精湛,也不是仙术,需要时间来施为,苏云姝显然撑不了这么久,气息微弱,只能用千年人参吊着命。
苏宅上下快乱成一锅粥。
大多都是从边城跟来的下人,很忠心,如今见小主人危在旦夕,知道严重性,谁都心急如焚。
顾明之匆匆赶到。
被领到苏云姝院里,还没进门,就看见丫环匆匆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他惊得心头直跳,一个箭步冲进屋子里,“阿玥!长乐……”
话还没说完。
声音就小了下去。
屋里没几个人。冯姑姑帮着苏玥扶起苏云姝,将血淋淋的衣衫褪下来。苏氏用毛巾打湿拧干后,小心地擦试苏云姝身上的血迹。
也只是简单擦试一下,方便临时上药包扎。
无论如何。
血要先止住。
“……长乐怎么样了?”
顾明之听到自己哑着声音问。看到床榻上的小女儿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动不动,要说不焦急担忧是不可能的。
只是也紧张苏玥的情况。
因为他深知苏玥有多在乎两个孩子。若真有不测,足以压垮她。
“梅姑说,长乐伤得很重,体内恐有淤血……”
苏玥眼中似有血丝,脸色苍白暗淡,像退去一层光彩。她的痛苦绝望肉眼可见,情绪却又异常冷静,好像把自己分离成了两个人;一个已因女儿魂不守舍、悲痛欲绝,一个保持着仅剩的理智、想方设法救治。
京城能请到的、有名气的大夫都被重金请来汇诊。
京城各大药堂最好的治伤药材都被收罗了一遍。
靖王妃不知怎得知消息,也匆匆赶来了。是连夜赶来的,还带来了一名太医院的太医。
有靖王妃出面。
有重金酬谢。
让原本不可能合作的两方人,朝廷太医与民间郎中聚在一起,连夜紧锣密鼓讨论研究。
用最好的药材。
用最温和的药性。
用最谨慎的尝试,终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条命……
短短几个时辰。
对苏氏而言,犹如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当被告知女儿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后,屋子里的烛光,仿佛都在那一瞬间明亮。她几乎要喜及而泣,踉跄的起身,扑到床榻边,坐下来,看着依然昏迷的小女儿……
似乎只有这样靠近女儿。
才得安心。
太医在离开时说,“老夫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令嫒的造化。”说罢,朝靖王妃拱拱手,离开。
其它大夫的说辞大抵相同。
也都陆续离开了。
尽人事,听天命,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只要这两日人能醒过来,就挺算过去了。
这样的结果不算太坏,让靖王妃心底松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床榻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苏云姝的情况后,才轻轻拍了拍苏玥的肩膀,出言宽慰,劝她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苏玥那里肯去休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床边。
这一守。
就守了整整三日。
这期间,苏玥几乎没合过眼,眼里全是血丝,也不肯回去休息,谁劝都不听,好在还肯吃东西。送来的食物,都勉强往口中送,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倒下就没人能照顾苏云珠;除了自己,谁来照顾她都不放心。
每日守在榻边。
只要见女儿嘴唇干了,就用手帕醮水小心擦拭,或者舀一点点水喂。
不敢多喂水。
怕呛到。
呛到就会咳嗽。
咳嗽会再次加重内伤。
就这样,第四天半夜时,苏云姝才终于醒来。不是完全的清醒,只是意识模糊的睁眼,说不了话,不过似乎能听到别人说什么。
做出一点小小的反应。
比如轻轻抓住苏氏的手,软绵绵的轻柔力道。苏氏不敢乱碰到她,喜及而泣到语无论次的说让她不要乱动,会牵扯到身上的伤……
苏云姝浑身都是伤。
包括脸上,有着足以让女儿家绝望的伤痕。那些剑气是无差别攻击的,斑驳交错,好在没有伤到眼睛,浸了药水的软布,几乎将她从头缠至脚。只露出两只眼睛,很虚弱,涣散无神,似乎不能集中精力……
不管怎么说。
终是醒来了。
又过一日,可以喝点水和粥。只是入夜后突然开始发热,高热不退,好在梅姑早料到,不过,仍是折腾到快要天明,烧才退下。ωωω.χΙυΜЬ.Cǒm
烧退后,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有了显著好转。
苏氏也再撑不住,倒下了。梅姑怕她太劳累,往香里放了点凝神的药粉,让苏氏睡了一天一夜,自己则与冯姑姑守在床边看着。
……
金国皇子之死。
仍被瞒得死死的。除了当日看守的御林军外,只有皇帝和几位商议过的大臣知晓此事。
虽然不知三皇子司徒慎从那里得来的消息,以及暗底下或还有其它少数人知道此事,但这件事情比起司徒玄倩之死更为隐蔽。
养心殿。
三皇子司徒玄慎为达到目的不遗余力的努力。
“父皇,金国那几名使臣已经快要安抚不住了。大皇兄让人监控他们行踪,不让有传信回去的可能,已经是在加深再国矛盾了!”
“金国皇子在大皇兄的看守下,惨死在宫里本就是一件足以动摇两国关系的事情了,大皇兄还要坚持对金国使臣隐瞒扣押,可有想过到时候如何解释此行为?”
“且不说还没查到抓到凶手,就算查到抓到凶手,交出去,也必难让金国人信服。反而是大皇兄所作一切,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添油加醋说到金国人耳中,一定会让金国人觉得,大皇兄的做法有欲盖弥彰之嫌!”
养心殿里只有三个人。皇帝坐在龙案前听着,神情略显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司徒玄真站在一旁,不以为然听了半天长篇大论,“照慎弟所言,我现在该怎么做?”
“召金国使臣入宫,将事情如实相告,再安抚好金国使臣,取得他们的信任,由他们将事情始末转述给金国皇帝。由他们说出对我们有利的话,比我们来说更具说服力。”
司徒玄慎稍显苍白的俊美脸庞上充斥着阴翳之色。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善类的感觉。
“好主意,就照慎弟所言……”司徒玄真说道。说着同意的话,神情却分明不是那么一回事,张扬轻睨,“只不过,慎慎弟要如何安抚他们,让他们转述对我们有利的话?”
“希望大皇兄能以大局为重,自愿请入诏狱,以证清白,释出诚意让金国使臣信服。而在这之后,只要等抓到真正幕后真凶,大皇兄便可无虞,到时自然就能出来了……”
“哈哈,”司徒玄真在笑,却显然有些怒了,“要我自愿请入诏狱?你怎么不去上天!”
“若我是大皇兄,不必人说,早会如此做!”司徒玄慎坚定的回道,语气斩钉截铁。似乎倘若他们真的位置互换,他一定毫不犹豫为‘大局’着想,做下如此选择。
他太急了些。
以至于忽略了一点。
皇帝再怎么也是一国之君,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上是以国为立场出发点,考量得失,就算再不愿与金国开战,司徒玄倩之死关乎大周皇族颜面,那怕金国皇子死在宫里,最终也不会是大周单方面给金国交待。
之所以让保密严查。
只是不想打草惊蛇,多点时间来处理此事。不是真正惧怕金国知晓,毕竟早晚要将金国知道,在此之前,将凶手抓到、将事情查清楚更利于谈判。大周强于诸国之上。是诸国疆土面积最大、人口中多的国家,真到必要兵戎相见之时亦无惧开战。
也许是司徒玄慎的一番话。
多少让皇帝觉得该正视一下儿子之间的关系了。
“玄慎,他是你大哥。”
他沉声问,“你是想将自己大哥逼上绝路吗?”目光深沉的盯着司徒玄慎,几分警告。
尽管……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些儿子不睦、以及原因,但一直没太放在心上,帝王家本就如此。何况他有自己的考量,平日只能多劝导,劝多了这些儿子不爱听也就怠慢了些,只要事情不出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司徒玄慎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出格的。
“父皇,儿臣只是就事论事,难道真要等到最后与金国开战?”司徒玄慎辩道。
“这不是就事论事。是凶手不明,事情尚未调查清楚就先将罪名往你皇兄头上扣。”
皇帝声音微沉,带着几分冷意,“你们是亲兄弟,是手足,本该互相扶持,而不是明争暗斗。金国皇子之死,凶手不明,但玄慎,你五妹惨死,是不可争论的事实。金国若无视这一点执意开战,那便战……”
一个战字落下。
养心殿氛围凛然,皇帝眉眼凌厉了几分,目光扫过眼前二子,落到司徒玄慎身上。
“你大哥因玄倩与金国皇子冲突,在朕看来,没有做错,反而说明你大哥顾念兄妹之情;但玄真没让事情持续扩大,及时将金国皇子看押,更是一件值得嘉奖的事情。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你大哥都做得很好。”
“父皇——\&"
司徒玄慎听到这些话,那里甘心,还想说什么。
皇帝却摆摆手,阻止了司徒玄慎说下去,似不想再讨论这个事。
“这件事朕已经与丞相、御史大人等商量过了。玄慎,你别再添乱,回去闭门思过三日,好好想想朕的话;玄真,你继续协助追查杀手,事情就先这样,你们都下去吧,你们四妹即将联姻北胤,接下来有得忙。”
司徒玄真漂亮的眉眼间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是,儿臣就先告退了。父皇,纵使事务繁忙,也请爱惜身体,不要太过操劳。”说完便有意无意瞧着司徒玄慎微微笑。
司徒玄慎对上司徒玄真的目光,恨得要死,满心满眼都是不甘心,“是,儿臣告退,也望父皇多多体重身体,不要太操劳。”
……
出了养心殿。
司徒玄真还不忘挖苦,“好慎弟,回去可别忘了父皇的教诲,要好好闭门思过啊!”
司徒玄慎一路走得很慢,神色阴鸷,心底里恨得不行。本不想搭理,奈何离开的方向相同,就算不看,他也能想象到司徒玄真脸上是怎样一副得意洋洋的样。
越想郁气越深。
便阴测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大皇兄可听过一句话?”
本就偏向阴柔的声线,此刻更显沉郁,因压得低沉,像黑暗中吐着毒信的毒蛇。
“哦……什么话?”
“大皇兄可要小心,别乐极生悲了!”言罢,他甩袖快步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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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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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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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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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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