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太重要的事,只是想……许久未见了打声招呼,寒暄两句。”浅井撩拨了一下鬓角的青丝:“怎么说我也是阿姨雇来照顾你的,自从来了以后都没有再交流过。如今阿姨好不容易来个电话,我就在旁边,若是装没听见,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夏目直树看着浅井真诚的眼神和平静的表情,冲着电话那头说道:“妈,浅井想跟你说两句话。”
“呀,怪我怪我,真绪酱去了东京都快小半年了,我都没想着给真绪酱打个电话,妈真是老湖涂了。”
夏目直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递给浅井。
“我下去喝口水。”他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卧室。
想来浅井应该有些悄悄话要跟老妈说,即便是没有,在别人打电话的时候回避也是基本的素养了。
这素养还包括别人给你看相册的时候不左右滑动,给别人递刀具的时候要刀柄朝向对方等等,几乎是刻在夏目直树骨子里的东西。
喝水只是个借口,但夏目直树来到客厅倒是觉得真的有些渴。
家里时常备有热水,在浅井来之前那段日子,夏目直树跟很多男生一样一年四季都是凉水。这常备的热水自然就是女仆的贴心了。
多喝热水是个梗,但也不可否认真的有益健康。
“喵!”
妹抖趴在茶几上,看见下来的是夏目直树时,原本准备从茶几上跳回沙发的身体又重新趴了回去。
我就说她每次打扫卫生都得二十多分钟,这才刚上去,不会这么早下来的。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不过是小猫咪已经把浅井每天工作的顺序和时间给摸清楚了而已,每次浅井上楼打扫卫生需要多久、洗衣服做饭需要多久,妹抖都摸得清清楚楚。
只要浅井上了楼,它就可以肆无忌惮在一楼大厅里跳来跳去了。
夏目直树接了杯水,看着妹抖笑道:“别觉得我比浅井好欺负就无视我,从茶几上下来。你身上掉毛万一飘到茶杯里可不行。”
妹抖见老好人都这么说了,决定给他这个面子。
在浅井面前和在夏目直树面前,小猫咪还有两副面孔。
它很喜欢夏目直树,愿意听他的话。
但不会直接告诉他。
“喵!”
我是害怕猫毛弄得到处都是被她发现了教育一顿,才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的。
妹抖叫了一声,从茶几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本来它想回猫窝趴一会的,每天十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让妹抖总是很困。
但发现夏目直树喝了水之后没想着上楼,而是在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它又想了想,直接跳进了夏目直树的怀里。
“喵?”
“不是太想看电视……本来应该是在学习的。”
“喵?”
“因为她在我房间里,在跟我妈打电话。”
“喵?”
“这是人类的礼节,打电话的时候回避一下,”夏目直树不着痕迹地抬头看向二楼,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二楼的栏杆:“但是她跟我撒谎了。”
妹抖有些不解,别人撒不撒谎你都能看出来吗?
人类原来这么厉害,怪不得可以统治地球。
要是猫也会测谎技术,是不是也可以创建属于猫咪的文明,比如在金字塔上凋刻一个猫头?
夏目直树自顾自地解释着,他一直不相信能听懂猫说话、猫也能听懂人的话,所以权当是说给自己听。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脑子转的很快。”夏目直树抚摸着妹抖的毛发,呢喃道:“有时候脑袋会变得很清楚,一些根本联系不上的点也能忽然闪过一丝灵感,两个点就接上了。”
“比如刚才浅井跟我解释的时候,我看见她撩了一下头发……就像这样。”
夏目直树用小指捋着自己额前,然后轻轻绕到了耳后。
“她以前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记住这个细节的。刚才看她这么做,突然就想起来了,然后意识到她可能在说谎。”
夏目直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且以浅井的性格,我问她为什么要跟我妈打电话,她也不会用好几句话来解释。”
妹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那个女人在家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她将家里的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把家弄得很舒服,但在这个家里也有着绝对的地位。
就像是周六周天放假时候在打扫卫生的妈妈一样。
你妈进你的房间,绝对不会用四五句话来解释为什么要进对吧?
在她们看来是没有必要的。
同样的,在浅井看来也没有必要跟夏目直树和家里的猫解释什么,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
除非……
妹抖懂了,除非她心虚了!
夏目直树还在轻轻抚摸着妹抖,另一只手放在妹抖眼前,它便很懂事地用头去蹭,而后仰起头靠过去,靠近夏目直树的食指。
他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搔弄它的下巴软肉,让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浅井这个女仆问题很大的,她总是说跟我母亲只是雇佣关系,但你知道吗?她叫我妈叫阿姨的时候,我恍忽间觉得自己生命中应该有这么一个人,她就像是我的邻家女孩一样,放学以后跟我一起回到家里,冲着我的妈妈叫阿姨,然后我妈便笑着问道你又没带钥匙啊?先吃点水果在这等等吧!”
“喵?”
妹抖抬头看夏目直树,是那个女人让你想起了小时候的邻居吗?
你们人类电视里总是这么演,从一女人身上找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从浅井身上看到了小时候邻居的影子。
妹抖确实很聪明的,它是为数不多知道人类电视里的东西都是表演的小猫咪。
夏目直树摇头:“问题就在这,我记不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不知道你们猫是怎么样的,但是人类长大以后就会忘记刚出生那几年的事情,我们称之为开始记事的年纪。”
“一般而言人开始记事是从三岁左右,之后五六岁上幼儿园的记忆才开始深刻起来。”
“但……我好像有些特别,我记事晚一些,等自己有这辈子记忆的时候已经是上小学了。”
夏目直树摇了摇头,“但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很清楚我生下来就应该懂事……生而知之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
一个有前生今世的转生者,能清楚的认知到自己是转生在了日本北海道的一个富足家庭里,没有道理会忘记八岁以前的事情。
“我很想知道那本日记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夏目直树再次抬头看向二楼,这次他的眼神坚定了许多。
夏目直树已经猜到了自己母亲和浅井肯定有什么秘密,而只要自己回家以后那本日记还在,就说明她们肯松口了。
从下楼到想通一切,时间才刚刚过了两分钟。
夏目直树对于偶尔脑子里迸溅出来的机敏,感到不解又熟悉。
就像是脑子更新换代了一样,CPU从i5升级成了i9。
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心中本能地感觉,这才应该是真正的自己……从孱弱的身体变得能随心所欲地奔跑,从愚笨的大脑变得可以天马行空。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东京的另一边,某个小富婆因为想不起来自己Proumb和Pixiv的密码,看不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精心收藏的精品而跳脚摔枕头,气得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
明明以她的脑子,任何密码都不需要备份,过目不忘的。
二楼卧室,在确保夏目直树已经离开,听着他下楼的脚步消失之后,浅井才放心地拿起了手机放在耳边。
“阿姨,我是真绪。”
“真绪啊,在那边过得还好吗?”电话里传来了夏目妈妈的声音,“直树他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的阿姨,直树哥哥对我很好。”浅井嘴角不自觉的带起了一抹幸福的浅笑:“他……做了很多让我很感动的事,我们经常一起买东西,还买了家具和床。”
“买的床呀……”另一边,夏目妈妈的声音明显带着些玩味笑意了:“臭小子还是这么不懂事,要是他还有小时候的精神劲,哪还会给你另买一张床?”
浅井脸色一红:“阿姨!”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夏目妈妈话锋一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已经健健康康的了。”浅井望向天花板:“谢谢你阿姨,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了您一家,我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感谢的话要说给本人听,其实阿姨当时也有私心的,是直树那孩子一直坚持,所以才……真绪啊,你没必要跟阿姨道谢的。”
电话里过了良久,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啜泣,还有轻嗯的点头。
浅井张开嘴慢慢地将胸膛里的浊气呼出,而后重新深呼吸,打起了精神:“火柴还剩下三根,毛发还有一些,比预想中要顺利很多。”
“嗯,不要太勉强自己。”
“对了,阿姨。”浅井突然想起一回事来,斟酌着用词,有些心虚地看了看门口,然后声音压低了几分:“直树哥哥跟你打电话的时候,要是说了些什么女仆之类的话,您……就当没听见。”
夏目妈妈微怔,女仆……
好像当时真绪酱刚到东京的时候,直树他打来电话也说过类似的话。
中间有时候通电话,他也问了点关于合同的事。
女仆……合同……契约……
哦!
“我懂,我懂。”电话那一头的声音更添了几分揶揄:“阿姨我又不是没年轻过!那时候孩子他爸就喜欢让我穿着巫女服那什么……原来我儿子好女仆这一口呀!”
然后电话里的声音就小了很多:“诶诶!孩子他爸!你知道吗,咱儿子对女仆情有独钟呢!”
浅井听了尴尬地脚指头都绷紧了,心想怎么还有点对不住那家伙的感觉。
但没办法,这个谎只能这么去圆了。
“真的吗?但我还是觉得巫女比较好。”那边应该是夏目叔叔的声音。
“真绪啊,用不用我寄过去两套女仆装?我记得厂子里结果女仆服的单子,而且还是什么大牌子的款式和面料,质量可好了。”
浅井脸色更红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快要滴出血来。
“不用了阿姨,我……我……我有的。”
“那……需要点别的吗?商店里卖很贵,这笔钱省一省,阿姨家里还有很多备货。”那边煞有其事:“毕竟你们还小,还要上大学。”
“不是那么回事的阿姨,就是平时在家里穿一穿……对了阿姨,日记里写的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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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井赶紧转移话题,她心想原来小时候直树哥哥的性格是因为家教风格开放吗?
还是说直树哥哥的性格造成了这样开放且舒服的家风?
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为了掩盖女仆合同的事情,越描越黑,最后百口难辩,哪还有脸回北海道去见阿姨和叔叔呀?
“日记里写了不少关于真绪酱的事情哦!”夏目妈妈说道:“不过想看的话,回来再看吧!阿姨想你了。”
浅井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我也想你,阿姨。”
夏目家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虽然称不上是亲情,但这种温暖也仅次于亲情带来的暖意了。
“哦对了,日记里还记载了一个LINE账号哦,阿姨登上去看过,里面只有一个好友,是你吗真绪?”
浅井真绪闻言微微蹙眉,“应该不是我,我跟直树哥哥小时候不用LINE的。”
“也是,你俩从小就形影不离的,平时连打个电话都不用,又怎么会用LINE……那这个是谁呢?看性别还是个女孩,难道是网恋对象?”
“阿姨,那时候直树哥哥才多大。”
“别不信,那小子鬼精的很,别人幼儿园网恋我嗤之以鼻,但要是说我儿子幼儿园网恋,那我真的信。”
夏目妈妈煞有其事,“暑假你跟他一起回来,我当着你的面好好盘问盘问他!一定给你个交代!”
浅井闻言轻叹一声,心底有些苦涩:“阿姨您忘了,直树哥哥他现在,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
过了很久,那边才继续说道:“别往心里去真绪,不怨你的,都怪阿姨。好了,不说这个了,孩子他爹听了刚才的话又耐不住性子翻出我压柜底的巫女服了,真是的……”
“争取早点把多余的床收拾起来,阿姨等你好消息!”
“阿姨!真不是你想的那样……”wWW.ΧìǔΜЬ.CǒΜ
“就这样,拜拜~”
没等解释完,电话已经挂掉了。
浅井轻叹一声,看了看手机,无奈笑了。
她起身出门,来到客厅,正好看见妹抖从夏目直树怀里逃走。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刚准备说什么,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穿的是女仆装。
面对着夏目直树那人畜无害的疑惑眼神,她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扭捏。
于是索性转身又上了二楼。
“我卫生还没打扫完!你先别上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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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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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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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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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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