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岸上的田豫都不得不赞了一声:
“吴虏亦是有能人的。”
田彭祖一脸的欣喜,身上沾了不少血,手上还拎着一个人头:
“大人,吴虏贼头,已经枭首。”
说着,他把手上那个狰狞的人头举到田豫面前,“听那些俘虏的贼人说,此人正是这拨吴虏的贼头。”
田豫略有意外地看了一眼人头:
“这倒是意外之喜!”
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退回海面的船队,“这么说来,此时主持吴人船队的,是另有他人?”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稍有些凝重。
能在大败之下当机立断的人物,怕是不简单。
就在这时,前方又传来报告:
“禀将军,程使君已经领着诸军,准备上船追击!”
田豫的脸色终于变了:
“不好!立刻传令给程使君,只管杀败岸上的贼人,不得入海追击!”
只是想起程喜一直对自己的军令阳奉阴违,田豫又改口道:
“来人,备马!吾要亲自与程使君说!”
田彭祖看到自家大人焦虑无比的神情,当下不敢怠慢,连忙让人牵来坐骑,亲自扶着田豫上马。
田豫不等坐稳,就一抽马臀,卷起一阵尘土,领着人向海岸奔去。
岸边的厮杀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毕竟吴人本就不善陆战,再加上又是乱哄哄,被人出其不意来这么一下,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被全部拿下了。
战斗虽不激烈,但收获却是不小。
裴潜的当机立断,只是挽救了船队的主船。
但因为指挥的混乱,一些吴人的船只仍是靠在岸边,被魏军俘获。
在一只船上,发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头全是明晃晃的北珠,也就是辽东所产的明珠。
在日头的照耀下,明珠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红了魏军所有人的眼。
看着四周仍有不少吴船随着海浪飘荡,还有不少吴船在吴人的操纵下,正向远处飘走,程喜急得大喊:
“快,快,快派出人手,把那些船都拖回来!还有,不许让吴人逃了!”
早在准备征辽时,青州就已经准备了不少船只。
只是仓促之下,又如何拉得出来?
也就是在设伏时做了准备的一些船只能用。
有的魏军将军急了,不管不顾地驱使士卒登上吴船,就想去拖那些散船。
甚至还有人想要入海追赶逃走的吴船。
田豫赶到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乱像。
他忍不住地怒问:
“程使君,正值临敌之际,为何军纪这般涣散?”
程喜悄悄地把手头的一个大明珠藏入袖中,同时示意底下的人把装着明珠的箱子搬走。
这才挡在田豫面前,打着哈哈说道:
“田将军,我军已是大胜,如今正在追赶溃兵,混乱一些也是正常,何须对将士们苛刻太过?”
“程使君,吴人善操船,在海上对他们有利。若是让他们反应过来,到时只怕悔之晚矣!”
田豫没有心情点破程喜的小动作。
当年武皇帝驾崩后,青州兵“以为天下将乱,皆鸣鼓擅去”。
现在的青州诸军虽说与武皇帝收编的青州兵不一样。
但同样是继承了武皇帝青州兵军纪败坏的传统。
田豫在督青州诸军后,深知这一点。
故意丢落财物,让追兵哄抢,自己则趁机逃脱。
这种情况很常见。
但让田豫没有想到的是,堂堂一州刺史居然也这般见利而忘义。
“田将军多虑了,”程喜哈哈一笑,指了指四周飘浮的吴船,说道,“吴人胆已破,连船只都丢弃了,现在逃命都来不及呢!”
田豫脸色铁青,举符节厉声说道:
“诸将听令,谁敢擅自追吴人,则视作违反军令,斩无赦!”
幸好田豫还能还有汝南军可号令。
后方很快响起了鸣金声。
程喜的脸色同样难看之极。
因为追击吴人船只是他下的令。
现在田豫的这个做法,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恨恨地甩袖而去。
直到走到田豫看不到的地方,这才阴沉着下令:
“让人去鸣鼓,继续追击吴人!”
“可是使君,那田将军持有陛下赐的符节啊,万一……”
程喜大怒,“啪”地打了手下一巴掌:
“那匹夫的符节是陛下赐的,吾还可以直接上奏陛下呢,只管去就是,吾自有计较!”
鸣金声刚停,“咚咚”的战鼓声又响了起来。
青州诸军对自家的战鼓声自然是熟悉,一听这鼓声,纷纷重新掉头,去打捞那些飘浮的吴船。
田豫看到青州军如此,气得全身发抖,这些日子以来的忍耐终于破功了,跳脚大骂道:
“匪兵!简直就是一群匪兵!堂堂大魏,竟然还有这等匪兵!”
“国之大败,就是败在尔等这些短视之徒手上……”
吓得田彭祖脸色大变,连忙拖着自家大人回到自己军中。
魏军的这一番混乱,让退回海上的裴潜趁机收拢了一部分船只。
他也没有心情在这里多待,开始向南逃去。
故田豫觉得吴人会趁机反扑的担心,倒也没有成为事实。
青州诸军把吴人丢弃的船只拖回岸边,果然搜刮到不少珍宝。
程喜更是得意洋洋,当下便和诸将私下里瓜分了,根本没打算通知田豫。
诸将得了好处,只言程喜指挥有方,哪里还去看田豫脸色?
打完虎头蛇尾的这一仗,田豫气得连通知都没有通知程喜,第二天就领军返回汝南。
程喜也乐得田豫离开青州,他收买完诸将后,后脚又连忙写了军报,并让军中诸将画了押,然后连同自己的奏章一起,让人连夜送去洛阳。
成山一战的两份战报很快传到曹叡的案头上。
一份自然是程喜写的,一份则是田豫所报。
两份战报都是写成山大胜,而且又同时提到了军纪败坏的事情。
不同的是,田豫直言青州军军纪败坏,不听军令,建议陛下派人整肃。
而程喜则是说田豫虽立下战功,但军令松弛,从吴人手里抢到了许多珍宝,却是发放给军中诸人,而不是上交官府。
同时又说幸好自己也领军奋勇作战,抢到了一些战利品,并从中精心挑选了辽东所产的明珠,派人送到宫中。
曹叡看完这两人的战报,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一手拿着一封战报,沉吟许久,突然问向在一旁服侍的廉昭:
“程喜与田豫皆奏,指责对方军纪松驰败坏,你怎么看?”
廉昭身为尚书郎,算是皇帝的顾问,议政正是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
只见他躬着身,陪着笑道:
“成山大胜,正是陛下用人有方,若是说军纪松驰败坏都能打胜,那么吴人的军纪又是何等不堪?”
“不过是程使君与田将军对军纪要求过高罢了。此时陛下所要做的,非是军纪,而是如何赏罚的问题。”
“不然打了胜仗,陛下反而要整肃军纪,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
曹叡闻言,点了点头,笑道:
“此言有理。”
这么说着,他手里所拿的田豫的战报,似乎不小心没拿稳,飘落到案上。
廉昭一看,心里已经明白过来:陛下看来是有了决断。
看来还是程使君更了解陛下啊,知道陛下喜好明珠……
不久之后,曹叡下令赏赐参与成山一战的将士,青州诸将皆得赏。
而阵斩周贺的田彭祖,仅与青州诸将同赏。
至于田豫,则是功不见列。
田彭祖得知此事,愤然大骂:
“定是那程喜,背后作祟,大人何不上奏言明此事?”
田豫却是默然许久,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此乃是吾失言,陛下对吾加以警告吾尔,与他人何干?”
言罢,不再论及此事。
话是这么说,但田豫心里心明白,陛下向着程喜而不向自己。
极有可能自己在阵前所言“国之大败”,被人告到了陛下耳中,引得陛下不悦,所以故意压下了自己的功劳。
更重要的是,自己没有背景,没有世家大族的背景。
无论是王雄也好,程喜也罢,他们的身后的背景,皆远胜自己……
已经快要到年底的建兴十年,最东边的成山之战,大概就是已经过去的大半年里,唯一一个比较大的冲突。
原本是聚集了汉魏两国大部分兵力的关中一带,却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长安的司马懿,仍是在默默地屯田,安心当起了老农民。
长安南边,隔了一个秦岭的南乡,则是迎来了它特有的热闹期。
南乡学堂现在已经扩建到了小半个南乡内城。
几乎是每年都要扩建一次。
而南乡学堂原本用来培养工头的那一部分资产,早就已经剥离出去,重新成立了南乡预科学堂。
现在南乡光是进出的大门,就足足有七个。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这七个大门,每个门口都熙熙攘攘地围了许多人。
每个人都想拼了命往里挤,实在是挤不进的,就掂起脚步,伸长了脖子,想要往里面看。
就连平日里给人当脚夫,扛麻袋的苦力,今天都集体放了假,围成一圈,死死地盯着学堂的门口。
准确地说是盯着门口那张大大的红榜,每一个人都竖起耳朵,想要努力地捕捉最里面传出来的名字。琇書網
今天是南乡一年一度的最大盛典,南乡学堂入选学生名单公布的日子。
上至富豪财主,下至苍头黔首,不管有没有人参加学堂考试,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
当然,权贵们和顶级家族是不用参与的。
毕竟他们各有门路。
交易所今天也特意关门一天,给南乡学堂让出主角位置。
以前的南乡学堂,控制着工坊等管理人才的输出。
随着凉州考课的展开,第一批学堂的学生被冯刺史带往凉州,标志着南乡学堂正式开始为大汉输送管理人才。
太学是暂时搞不成了。
因为几年前天子都跟许慈说过了,当前紧要之处,是如何还于旧都,恢复太学的时机暂不成熟。
言外之意就是太学在收复长安之前,是搞不成了。
所以南乡学堂就成了太学的过渡,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毕竟皇家是学堂的原始股东。
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派太监宫女到里面学习。
现在管理内府的皇家奴仆,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从南乡学堂出来的。
而最受大汉士子爱戴的向朗,又一直是住在南乡学堂里。
喊“恢复太学”喊得最响亮的许慈,前年也跑去南乡学堂混吃混喝……
可以说,“官产学媒”四项,南乡学堂都沾了,已经开始形成某种奇怪的混合体。
为大汉输送官吏人才。
为各个种植园、工坊等新兴经济输送管事人才。
打破世家的智力垄断,给各个阶层打通一条学问的通道。
至于媒,则是南乡学堂所特有。
虽说以前的风评,也算是媒的雏形。
但对于南乡所流行的说书,评书,说唱等新型媒体来说,传统的风评就有些不够看了。
想要进入南乡讲武堂的学生,都会有一个实习期。
这个实习期,就是跑去各处说书,说唱,或者组织说唱啥的。
美其名曰锻炼演讲能力。
据某些小道消息说,讲武堂的学生在进入军中后,会经常给将士教识字,讲学等。
最重要的是,他们很能鼓动将士的士气。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从上到下,牵动了不知多少个集团的利益,所以能通过考课正式入学南乡学堂的学生,确实有资格受南乡所有人的瞩目。
“王胜!王胜!
“王胜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想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很快,远处传来一阵欢呼。
当然,更多的人,却是齐齐叹息一声。
又少了一个名额……
特别是对于苍头黔首来说,这可能是改变家庭命运的唯一机会啊。
“罗黑,罗黑……”
听着从里到外传递出来的名声,有不少人脸皮一抽。
这特么的都什么破名?
苦力脚夫的人群里,一个汉子猛地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神色。
他屏住了呼吸,黑黝黝的脸泛起了油光,耳朵竖得直直的。
倒是旁边的工友推了他一把,兴奋地叫道:
“罗黑,是黑娃,是黑娃吧?”
“是……再听听,再听听,莫要听错了……”
黑脸汉子反手紧紧地握住工友的胳膊,嘴里喃喃地说道。
“错不了,是黑娃!”
前头又有人挤过来,大声地对黑脸汉子喊道:
“七班的黑娃,我听得可清楚咧!没错!”
“真的?莫要骗我!”
身为正主,黑脸汉子反是有些不敢置信。
“莫得错,莫得错!”
“噫!入了!”黑脸汉子双手一拍,狠狠一跺脚,脸上现出狂喜之色,有些颠狂地大笑起来。
陪着他前来的工友们皆是欢呼起来。
听得这些苦力脚夫毫不掩饰的大笑声,有人忍不住偷偷骂了一句:
“当不是人子!凭什么南乡这些匹夫就能不花钱入学?”
想起自己出了老大的价钱,都没能把孩子送入学堂,这人就是狠狠地“呸”了一声:
“入娘的!连入院生娃都是南乡人优先,还有没有天理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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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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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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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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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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