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将身上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旋即拉着她的手,踏着月光缓步往前。
虽然刚刚入夜,但秋风冷瑟,四周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云汐跟着他,左右看了下,前面是一段长长的宫道,但并不狭窄,两侧是绯红的高墙。
这肯定不是方才黑猫带的那条路。
而且,一个守卫都没有。
“放心吧,这附近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可却到处是暗卫。”
【啥!这附近是...】
“是,那人想见你,你愿意见他吗?”沈郁将她微凉的手掌藏在袖子里,抿着薄唇,低沉着声音道。
云汐脚步微僵,仰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看着沈郁。
他狭长的凤眸低掩着,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刷下两片阴影,似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一刻,云汐才察觉到沈郁今晚情绪不太好。
“不用紧张,他不会为难你的,还有...”
“还有什么?”云汐脚步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窝进了他的怀里,仰着脑袋去看他。
这个角度正好四目相对。
他避无可避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你怎么了?】
沈郁定定地凝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那人问你什么,你就按着你的心里话回答就行。”
这话落下,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云汐亦步亦趋跟着,感觉他有些奇怪的情绪,不由得只得点头答应道:“好,就算我说谎,你也一清二楚。”
两人走到未央宫外的一处假山里,沈郁轻车熟络地在岩石上扣了下,假山一侧顿时出现一个暗道。
沈郁握着她的手,进了那道暗道,走过一段阴暗的路,出口在未央宫的一处偏厅内。
转过画着江河图的大屏风,就见一身明黄色的皇帝正负手背对着他们站着,脊背挺拔,听到声音,这才转头朝着他们看来。
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朝着他们看来,周身那股子帝王的强压,顿时敛起了。
他看了沈郁一眼,旋即转头看向云汐,脸上浮出了一抹温柔的笑,轻声道:“不用多礼了,我们坐下说。”
云汐闻言,止住了跪下行礼的动作,跟着沈郁在茶几前落座,坐在了皇帝对面的位置。
她微微抬眸,就对上了他带着打量的眼神。
云汐手心微微出汗,刚想揪住衣摆,就被沈郁伸过来的大手握住了。
皇帝低头轻笑了一声,旋即亲自给泡茶,行云流水的动作,一下殿内就满是茶的清香。
“不用紧张,想必你都知道了他身上发生的事了。”他亲自斟了两杯茶,递到两人的跟前。
“多谢陛下,”云汐伸手接过,轻声道,“是,我知道了些。”
“好,今日我们叙旧的时间并不多,朕就有话直说了。”皇帝一双黑眸扫了一侧的沈郁一眼,最后落在云汐身上。
云汐抿了口茶,将茶盏搁下,仰着头安静地回望着他。
【这时间不多,这父子俩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见自己,这有些奇怪。】
她又转头去看沈郁,却见沈郁轻咳了一声,抿了口茶,默不作声。
“你和皇儿的亲事,朕同意了。”
就在云汐困惑的时候,就听到皇帝这话,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帝王。
【这父子确实像,什么都是单刀直入。】
云汐眼珠子转了下,刚想着怎么回答,就听到皇帝继续问道:“那你可想成为太子妃?”
云汐呆住。
【这是什么...】
可心里的震惊还没想明白,就听到他继续问道:“不,应该说,你可想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云汐眼珠子转了几下,下意识去看沈郁。
“你别看他,说说你自己心里的想法。”
皇帝话罢,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眼前很明显有些慌乱和震惊的女子。
嘴角微微勾起,他凉凉地瞥了一眼沈郁,眼底散发着执着坚信的光芒。
【这天底下哪里有女子能拒绝那个位置,这些年多少人,为了那个位置,什么都能舍弃,也只有这笨蛋儿子...】
他想到这里,咬紧了牙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云汐看着眼前这对父子的神色和眼神,想了片刻,这才想明白了过来,秀眉抿紧了几分,方才进殿后微微颤抖的心弦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吓死人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不对,这就是大事!】
沈郁读到了她的心声,薄唇禁不住往前勾了勾,又抿了一口茶。
他就知道父皇一定输了。
云汐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压了压惊,沉声道:“在陛下面前,云汐不敢说假话,我从没有肖想过那个位置,应该说,那个位置不会属于我!”
这话一落,云汐感觉殿内的气温一下子变成了寒冬腊月。
云汐咽了咽口水,将茶盏搁下,手掌就被沈郁紧紧握住了,她抬眸对上他带着轻笑的眼眸,心中顿时一松。Χiυmъ.cοΜ
“为何,这可是别人一生就求不来的...”皇帝气得攥紧了手掌,高举的手掌却没有在茶几上重重落下。
他忍了片刻,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了满心的错愕和惊诧,他半眯着眼睛看着沈郁,手掌紧紧握着沈郁的手,沉声道:“皇儿,你听父皇说,父皇的计划万无一失...”
沈郁叹了口气,沉声道:“父皇是想我重新变成萧衍之吗?”
皇帝一怔,眸光微凝,沉声道:“你本就是萧衍之,不过就是寻回自己的位置罢了。”
沈郁色闭了闭眼睛,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睁开眼睛答道:
“可是现在的萧衍之并不是我,他已经做了十一年的萧衍之了...众人眼里的萧衍之是他,父皇是想我往后余生,都成为他的影子,做一个像他的萧衍之吗?”
皇帝顿时收回手掌,嘴唇又抿紧了几分,面沉如水,浑身释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云汐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的父子皆沉着一张脸,算是明白了。
原来这两人是因为产生了分歧,才会这个时候想见她的。
云汐悄悄去看沈郁,沈郁一双清亮的眼睛朝着她看来,眼底没有半分动摇。
她这时才意识到,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本就是太子,他重新做回太子,无可厚非,可他竟然不想做回太子。
这一点出乎了云汐的意料之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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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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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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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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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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