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面露诧异,眉头微蹙,“为何有人会偷这法门?”
过阴术,乃是魂入幽冥之法。
此法异常凶险,即便有万全准备,十个也有九个回不来,剩下的一个多半疯癫。
民间此法盛行,但大多是些江湖骗子,即便阴门巫教之人,也是弄些阴风,假借亡者之名安慰生者。
当然,也有成功案例。
那古缭国巫师,就曾以过阴之术,使得其国主回阳,但却受了某种存在蛊惑,修习异术,宛如妖魔。
想到这儿,王玄提起警惕,“莫非,又是什么妖人要借此术作祟?”
“原先我等也是这么想。”
郭鹿泉微微摇头,“那偷取秘术之人身份已然败露,这个神都阴门长老,半生飘零困苦,唯有一个孙子相依为命,视若珍宝。”
“上个月,他那孙子调皮,放出家中镇压厉鬼,结果惨遭不幸…”
说着,叹了口气:“真是个蠢货,七魄已散,即便九死一生捞回三魂,不久也会化为厉鬼,何苦来哉。”
王玄沉默了一下,微微摇头,“生死之事,又有谁能真正看得开?王某若遇此事,怕是打入幽冥也要将人捞回。”
郭鹿泉抿了抿嘴,满眼感激,“小子,你果然够义气!”
王玄眉毛一挑,“郭老想多了,我观你活蹦乱跳,气运还绵长的很。”
“哈哈哈…”
郭鹿泉乐了,“难得从你口中听到恭维话,当浮一大白,干!”
二人哈哈一笑,互相敬酒。
聊江湖异事,聊昔日落魄,谈笑间,杯不停,也不管窗外寒雪飞洒,夜色渐深。
……
地皇教大典,最终定在大年初一。
正月朔日,一岁节序,以此为首,象征万物初始,大燕正统,气象更新。xǐυmь.℃òm
王玄与郭鹿泉整夜畅饮,次日一早便告辞离去,雪中策马而行,直奔莫家旧宅。
至于过阴术失窃一事,早抛到脑后,毕竟他又不是捕快,哪管得了那多闲事。
虽说不去管诸般应酬,有些事却逃不了。
二十九,太一教举行大祭,酬劳四方地袛,各州皆要派人前去相迎,以示恭敬。
毕竟每一名城隍土地,生前都是国之猛士、地方义士,死后又宁愿神魂迷失,年年岁岁守护人族领土。
这便是人族大义,万民景仰。
往年都是由各州刺史亲自前来迎送,今年恰逢各州府军英豪汇聚,燕皇便下旨众人同往。
年三十,皇宫无极殿举行傩戏。
这是人族自古以来的传统,象征蛮荒时期,驱除凶兽,镇杀邪祟,祈求来年平平安安。
往年此事,都是由巫教长老与皇族供奉操办,而今年则交由地皇教。
神都有名望的武官、镇殿将军、中央军元帅,都要身着戎甲,持金枪军旗,守护篝火,以壮声势。
这也有说头,乃是兵家古礼,象征于混乱之中守护人族香火,直至年岁更替。
能参加此事,也算是兵家荣耀,王玄虽更喜与麾下饮酒作乐,通宵达旦,但这种时候,也不能太过离经叛道。
而在次日大朝会后,便会举行地皇教祭祀大典。
可以说,接下来几日都是庆典。
王玄心中琢磨,不知不觉便来到南城,还未到明善坊门,便见街上一阵大乱。
数十名刑部捕快在街上飞奔,还有几人嫌人群拥挤,竟然腾空而起,在坊墙上纵横穿梭。
坊市高耸岗楼之上,也有金甲骁骑军四处查看,黑甲军士手持弓弩,目光凌厉,扫视四周。
那些黑甲军士身形壮硕,腰系虎爪,手中长弓近乎一人高,青铜箭头散发凶厉炁机。
虎贲军?
王玄有些诧异,何事动用这只军队?
虎贲军中皆是猛士,挑选各军精锐与江湖豪杰,平日不会轻易出动。
就在此时,一名满脸病容的汉子阔步走过,看到他后恭敬拱手,“见过王大人。”
王玄微微点头,“秦捕头,出了什么事?”
来者正是参与南晋刺客一案的秦捕头,曾与他共同进入大魏鬼城。
秦捕头略微犹豫,便低声道:“是地皇教的案子,我们正在捉拿一名叛徒。”
“哦。”
王玄恍然大悟,叮嘱了一声小心后,便策马进入坊门。
这位秦捕头,也算是阴门中人,这件案子自然会上心,与他无关。
……
望着王玄离去身影,秦捕头掏出手绢,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随后阔步向前,来到旁边侧巷。
里面,几名捕快正死死按着一人。
那人身形矮壮,满脸络腮胡,大冷的天袒胸露乳,浑身刺青,眼神凶狠,一看就绝非善类。
秦捕头捂着手绢咳嗽了几声,抬眼冷漠道:“前晚神都宵禁,大冷的天,几家档口都不接生意,唯有你们,用秘道送走一人。”
“说,人去了哪里?”
那汉子嘿嘿狞笑道:“秦捕头,你也知道江湖规矩,兄弟们若是嘴不严实,这碗饭今后还怎么吃?”
“规矩…规矩也有个大小之分。”
秦捕头淡淡一瞥,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巷子,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吞下后脸色一片苍白,冷汗冒出,又多了丝红润。
身后,不断传来闷哼声。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一名捕快阔步而出,浑身血腥气拱手道:“秦头,招了!”
秦捕头眼神平静,进入小巷。
那汉子已浑身污血,不成人形,额头上插着一根根青铜针,还在嗡嗡震动。
汉子已眼神迷离,嘴巴一张一合,虚弱低声道:“大楚古城…”
“走!”
秦捕头眼神微凝,当即带人离去,没多久便有百骑离城,策马没入风雪中…
……
漫天飞雪,荒野寂静。
残垣断壁林立,一丈高的青石随处散乱,与倒在地上的石像,共同被积雪掩埋。
咔嚓咔嚓……
一名浑身黑袍的白须老者在积雪中跌跌撞撞行走,他腹部有个巨大伤口,淡淡黑气盘旋,每走一步便鲜血淋漓,身后好似残梅落雪。
老者迷茫地四处观望,突然凄厉怒吼道:“出来,快出来!”
呼~
平地卷起阴风,飞雪呼啸。
四周光线渐渐变暗,马蹄隆隆,甲胄涌动,影影绰绰间,一双双血红色眼睛注视着他,冷漠而凶戾。
老者毫不畏惧,狠狠道:“东西我拿来了,快快,我要见宝儿……咳咳!”
声音沧桑,神情近乎癫狂。
“唉…”
阴雾中响起个女子叹息声。
随即周围光影大作,陡然变亮,出现了民家小院,枣树翠绿,一名虎头虎脑的小孩趴在树上不断挥手。
“爷爷快来,爷爷快来!”
“宝儿,慢点,当心…”
老者眼神迷离,向着前方猛跑几步,一把接住跳下的小孩,随后欢声笑语渐渐隐入阴雾中。
身后,一具尸体在雪地中渐渐变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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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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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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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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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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