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明笑道:“好酒赠英雄,将军是大乾的功臣,两瓶酒而已,在下愿意送。若是将军觉得不够,在下让人再送上来些。”
“行了,本将军可没有白拿人东西的习惯。”话是这么说,蒋玉也是个馋酒之人,还是拿了一瓶倒上了一杯。
见宋天明没动作,又问道:“掌柜的不喝点?”
“您也看到了,我这么一大摊子,喝多了容易误事,若是将军愿意,不妨晚上再来,我备好酒宴恭候将军。”
蒋玉却不想承这个情:“不必麻烦了,我只是来吃个便饭而已,还有事在身,不方便。”
虽然三番五次拒绝了宋天明的好意,但是蒋玉说话明显没有原来那么冲了,缓和了许多。
见状,宋天明这才将心中疑问道出:“将军,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
蒋玉直接打断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一直待在这下河县没走,是吧?”
“将军果然智慧过人,在下正是想问这个。”
“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蒋玉却抿了一口酒,斜眼瞧着他。
“确实,这个问题纯属我个人好奇。但是在下怎么说也是下河男爵,在这下河县也算是说的上话的,要是将军有需要,在下可以为将军效劳。”
蒋玉这才想起,宋天明好歹也是下河男爵,只是自己一直以来先入为主的印象,都把他当作一个纯粹的商人而已。
他思忖了片刻,才说道:“好吧,既然阁下想听,那我说说也无妨。
我这一趟来下河县,一来是来你这尝尝鲜,见识见识你这个大英雄,二来,也是为了见见我的老部下。”
“老部下?”宋天明惊讶道,“这么巧,将军的部下,就在这下河县内?”
“当然不是,不过,我先锋军中,有不少是扬州人士。
既然来了这下河县,我便派人将消息散了出去,想将旧部在这里团聚一番,叙叙旧,看看他们这些年日子过的如何。”
“将军真是宅心仁厚,还惦念着他们。”
蒋玉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息一声:“我本以为,退伍之后,有朝廷的抚恤,还有军中给的补偿,他们的日子过的应该还不错,谁能料到......”
宋天明心中一紧:“他们现在如何了?”
“你自己看吧。”蒋玉将一沓纸从怀中掏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内容。
每一行字前面,是人名还有籍贯住址,后面则写着一些相关的情况。
每一行字,都触目惊心!
王中奎,扬州八杆乡人,缺右臂,回乡务农,家境贫寒。
孙茂才,扬州孙家村人,缺左腿,家中休养,有妻女纺布为生。
冯四,扬州通渠县人,双目尽失,父兄照养。
......
这些都还算是不错的境遇了。
其中一个名字,让宋天明看完以后也沉默了。
赵勋,扬州茂陵县人,死于土匪之手。
纸在他的手中被捏的越来越紧,已经有抠破的痕迹。
“这些,还是我能找到的弟兄,一些因为生活所迫,没法来这相聚,但好歹日子凑活着还能过。
但是不少兄弟,像赵勋,原来可是我的亲卫啊......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说到这里,蒋玉的眼睛鼻子变得通红,隐约有泪光闪烁,但是终究是被他忍了回去。
宋天明沉声问道:“将军,大乾的将士退伍之后,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管?朝廷里的那些个大人们,谁会管他们的死活?
运气好点,有点军功在身的,能混个乡里的小官当当,日子自然是不愁的。
但是那些普通的兄弟,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除了临走给一笔钱,便再也没有其他了。”
“那大概会给多少钱?”
“一般的军中,当兵满五年便可以退伍,不算军饷,每年多给十两银子。
若是战死了,那这钱就给家属,也是按五年来算。
而我的军队,都是先锋军,军饷和退伍钱,都是平常的两倍!
这还不算朝廷额外给的一笔抚恤,要是加上那笔钱,还要更多。”
“也就是说,您军中一个普通的兄弟退伍下来,最少也有一百两银子?”
“嗯。”
一百两银子,在品香阁只能喝到一瓶醉花酿。
对于将士们来说,却需要用五年的殊死搏杀来换,甚至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蒋玉又道:“可是一百两在乡间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我盘算过,哪怕是什么都不干,这钱也会够一家五口人用上五六年,吃穿不愁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xiumb.com
宋天明面色冰冷,说道:
“蒋将军也许在外征战,很少回来一次,不知道情况。
但是在下很清楚。
这些钱,根本不可能顺顺利利地发到将士们的手中!
朝廷中克扣一次,到了州郡再扣一次,甚至到了县城,到了乡里,还要再被克扣!
到最后,将士们能拿到手的银子,怕是连十两都没有!
五年青春,换十两银子,可悲可笑,可恨!
这种情况,在大乾实在是太普遍了。
在下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宁愿落草为寇,也不要去参军。
为什么有些人参军回来,还会去当土匪,欺负自己人。
都是被逼出来的!
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参军,愿意为国效力?
一腔热血,怕是早和心一起凉透了。”
“还有这种事情?”蒋玉听闻,一巴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来大吼道:“这帮狗娘养的,他们不怕遭报应吗?”
因为冲车营担当的是先锋的重任,也是强弩和毒烟没有出现在军中时,对付蛮族骑兵最有效的武器之一。
所以几乎每次和蛮族作战,蒋玉都要带兵出征,身先士卒。
战事频繁,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后方的事情。
这一次来下河县,还是他第一次打算看完一下老部下。
谁知,结果却让他无比揪心。
现在宋天明又告诉了他这么个情况,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甚至比之前蛮族欺负到头上更让他愤怒!
之前好歹还是因为实力不够,被人欺负。
现在完全是因为朝廷内部奸臣当道,害得将士们连退伍后基本的生活都难以维持!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被蛮族知道了,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蛮族虽然野蛮,但是人家也知道要把马喂饱了,马才会跑。
每次打胜仗,蛮族也会第一时间论功行赏,只要有功,都不会少了你的份,就算是战死,钱财也都会分给家人。
因此,蛮族的士兵每次作战悍不畏死,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仗是为他们自己打的!
难怪这些年参军的人越来越少,兵员如此紧缺,就是因为这帮龟孙子在从中作梗!
蒋玉恨不得现在把这些贪官污吏杀个干净!
他想着想着,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停地叫着:“兄弟们,是我对不住你们啊......”
还好宋天明及时提醒道:“将军,这个事情咱们先放在一边。
与其和那帮混蛋置气,还不如先想想,怎么帮帮这些被辜负的兄弟。”
蒋玉抹了一把眼泪:“怎么帮?”
他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这种事情,他只能抓瞎了。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钱财接济。
但是他虽为大将,但是为人清廉,也没多少积蓄,最近还在这品香阁花了不少银子。
可是当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站起来道:“我这就取银子,接济他们!”
这时,宋天明才缓缓道:“若是将军没什么主意,我这倒是有一个想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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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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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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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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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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