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立在拱形花门前,望着两侧的宾客和最前方的汪函,莫名且突然的感到有点紧张。
接亲、敬茶的仪式已经举行过,再有两个小时,他和小张同学就将正式结为夫妻。
“大家上午好,今天是公元2012年1月20日,我们共聚北电,这个徐容先生和张晓斐女士爱开始的地方,见证他们的浪漫婚礼,我是婚礼主持人汪函,首先我代表双方的家长及一对新人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欢迎你们。”
“哗哗哗。”
汪函刚说了个开头,在掌声响起的同时,突然听到铺满了花瓣T形通道两侧的宾客席位中响起阵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由怔了一瞬。
“下雪啦。”
“下雪啦。”
汪函瞥了一眼不远处飘落的细碎雪花,并未再照着事先准备好的词硬念下去,笑着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我再次代表双方的家长以及一对新人,对最后到来的这位尊贵的客人以及送来的新婚祝福,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随着汪函的声音落下,现场在安静了一刹那后,乍然响起了阵阵更为热烈的掌声。
既为这奇妙的一幕,也为汪函机警的反应。
与此同时,而诸多宾客也不时的回头看向徐容,那位坚称自身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但一直被业界称为“财神爷”的年轻人。
徐容站在花门之前,听着诸多宾客的掌声,心中不禁感叹,得亏这次请了汪函,要是随便拉个人凑数,虽然也能表达类似的意思,可是想要引经据典,恐怕就难了。
以价值而论,汪函的这个临场反应的价值,至少一百万。
也许他提前准备过,就像婚礼的策划公司为了避免下雪同样用花棚遮住了上方,但能够提前为各种意外做好准备,本身就是一种出色的能力。
汪函的语速慢了下来:“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陪伴与守护的故事。”
“八年前,两个经历不同、家庭背景不同,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同时决定报考北电。”
“那一年,他十七岁,因家境贫寒学业难继,为筹措学费,经马少华介绍,来到了这里。”
受邀而来的马少华听到汪函念到自己的名字,疑惑顿消,望着四周投来的视线,笑着点了点头。
自从接到徐容的婚礼邀请,他其实一直纳闷,徐容为什么邀请自己参加他的婚礼?
因为他问了两个同行,都没接到婚礼邀请,为了怕人误会,他也不敢再问,只是未曾预料,徐容却把他放在了如此高的位置。
汪函低沉平和的声音响彻在现场的每一个角落:“那一年,她十八岁,为了梦想,宵衣旰食,晨兴夜寐。”
“那一年,机缘巧合,他成了她的老师,她成了他的学生。”
“三个月后,他挎上行囊,策马扬鞭,辗转太行,而她,依旧留在了京城,为六个月后的高考废寝忘食,也为九个月以后的再次相见,更为八年后漫长的陪伴。”
“那时的他们,也许把彼此当作朋友,也许把对方当作人生当中普普通通的过客。”
汪函说着,拿出了台本:“新郎告诉我,那时的新娘给他的唯一印象是,执着。”
徐容闻言扯了扯嘴角,他的原话是“固执,特别爱钻牛角尖”,结果经汪函这么一美化,反倒是变成相对褒义的“执着”了。
“新娘告诉我,那时的新郎给他的唯一印象是,神秘,而且他的头发很短,体格不臃肿却特别强健,性格又十分冷酷,很符合传闻当中特殊部队的形象。”
徐容笑着,头发短是因为他刚拍完《大清风云》,至于“冷酷”,倒是并非有意,那个时候他刚刚经过许阿姨的毒打,对于女人简直畏如蛇蝎。
“那时他们相识,但那时的他们从未想过,未来他们将彼此陪伴终生,风雨兼程,岁月同行。”
徐容心中有点腻歪,汪函的语速太慢了,他早上五点多灌了一杯热豆浆,然后就再也没吃半点东西,早已饥肠辘辘。
只是听着愈发安静的婚礼现场,他突然意识到了点不同。
汪函调动情绪的能力非常强,尤其是抑扬顿挫之间的间隔以及语调的起承转合,让人下意识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话语当中。
“九个月后,北电2005级表演系开学了,也就是在这里,他们再次相遇,以同班同学的身份。”
“熟悉新郎和新娘的朋友也许有所了解,新郎对新娘的称呼是‘小张同学’,新娘对新郎的称呼是‘徐老师’,这是他们那时的习惯,哪怕如今过去多年,也从未改变。”
“那时的他们每天早上吃过早饭,会从我们对面的路上经过,去同一间教室,去上同一节课,如果他去的早一点,会给她在旁边占一个位置,如果她去的早了,也会同样如此,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他们也从这里经过,分别,各自回宿舍。”
“岁月似乎是如此的漫长,他们几乎没有发生过争吵,这主要得益于新娘的好脾气,也得益于新郎的包容。”
“新娘告诉我,那个时候的新郎比早上的太阳还要炽烈,在每天早上从旁边的那条路上经过去教室之前,新郎已经在我们的脚下的体育场跑了五公里。”
“新郎告诉我,在他跑五公里的时候,新娘因为昨天晚上熬夜玩手机,正如一头可爱的小猪一样蒙头补觉。”
“哈哈哈。”现场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xǐυmь.℃òm
徐容同样笑着,他的原话并非“可爱”,而是“愚蠢”。
等笑声落下,汪函继续说道:“渐渐的,他们熟悉了对方的生活习惯,知道彼此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熟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所代表的情绪。”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在他路过的风景里,有她陪伴,他亦不曾孤单,在她迷惘的岁月里,有他相陪,亦是晴天。”
“当然,他们也难免磕磕碰碰,但新郎以真挚的感情和超绝的智慧,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告白,化解了两人的矛盾。”徐容听到这,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轻松迅速澹去,并转为凝重,这件事昨天的彩排当众并未提及,最关键的是,这里有他至亲长辈,有他的师长同事,还有他的亲朋好友,年少时的轻狂要是被展露在众人面前,基本上就可以直接宣告他社会性死亡。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汪函只是一笔带过,应当只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并不了解信的具体内容。
“大二那年,新郎的事业取得成功,前呼后拥,宛如众星捧月,她如一个普通朋友一样,远远地为他鼓掌。”
“好景不长,新郎的很快遇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考验,他百口莫辩,也无人听他辩解,唯有她,默默地陪伴着他。”
“当几乎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唯有她不离不弃。”
“当几乎所有人都怀疑他,唯有她,深信不疑。”
“他们,相爱了。”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他们相互扶持,一同走过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经历数不清的非议,熬过重重艰难考验,携手来到了这里。”
“这是新郎徐容先生和新娘张晓斐女士的故事,这个故事今天翻开了新的一页,也将由二人共同书写‘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的新篇章。”
“有请新郎徐容。”
徐容刚刚越过花门,汪函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回响:
“昨天,我和新郎讨论婚姻,我们彼此分享了各自的心得、感悟,我告诉他,婚前和婚后不一样,难免苦辣酸甜,婚姻需要宽容,需要信任,更需要理解。
“他告诉我,婚姻也是欣赏,欣赏对方的优点,欣赏的对方的长处,欣赏对方的不完美。”
“我告诉他,婚姻需要经营,过日子,锅碗瓢盆,难免磕磕碰碰,树木经历风吹雨打,才能茁壮成长。”
“他告诉我,婚礼或者结婚证,并非宣布主权的途径,而是一场仪式,一场向彼此昭告,要对对方负责到底的仪式。”
等徐容走到身边,汪函递给他了一个话筒,道:“此时此刻,徐容你有什么想向在坐的各位亲朋好友说的吗?”
徐容接过了,道:“首先要感谢各位领导同事、兄弟姐妹、亲朋好友今天能够抽出时间参加我和小张的婚礼,大过年的,谢谢大家的祝福。”
“哗哗哗。”
等掌声落下,徐容将视线望向不远处脸上笑出了褶子的老人,道:“在这里,我想表达一下几位对我影响至深的人的感谢,首先是我的爷爷,是他含辛茹苦的把我养育成人。”
老人的故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一个伤残的退休老人,养育一个呱呱落地的孤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次,要感谢我的父母。”
徐容话音刚落,现场突然一阵安静,他是孤儿的新闻,大多数人都有所了解,结果听他的话音,似乎他的父母还在人世?
“感谢他们给了我生命。”徐容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还要感谢一直以来的帮助我、照顾我的前辈、老师,如主持人刚才提到的指点我来到京城的马少华老师,还有带我入行的管琥老师,在拍摄《大清风云》期间指点我很多的张锋毅老师,如姐姐一般照顾我的许晴女士,如兄长一般帮助我的黄小明师兄,如父亲一般关照我的李又斌先生和李雪建先生,谢谢你们。”
无论是被徐容点到名字,还是没被点到的众人都纷纷一愣,至此,大多数人终于明白过来徐容一路的际遇,这一直是业内的疑惑之一。
徐容到底是怎么窜红的?又是怎么无声无息之间编制了覆盖整个影视行业的庞大关系网。
今天他给出了答桉,许晴、黄晓明、李又斌、李雪建。
最让人惊讶的莫过于李又斌的存在,徐容是李雪建的弟子,业内也早有所传闻,但是徐容却将李又斌和李雪建并列,怪不得对方陷入争议的时候这俩人不管青红皂白就为对方发声呢。
望着周围投来的视线,李又斌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个评价实在太高,和徐容平时“大逆不道”的表现完全不符。
“还要感谢郑融老爷爷、蓝田野爷爷、朱旭师伯,以及张合平院长、濮存晰院长,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帮助和支持,谢谢。”
“哗哗哗。”
汪函见徐容似乎没了下文,笑着接过了话,道:“新郎不愧是大满贯视帝,愣是一个字都没错。”
“哈哈哈。”
稍微调动了一下气氛,汪函继续道:“那么接下来,请我们将目光移到幸福的起点,我们看到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缓缓向我们走来。”
“新郎,眼前这条铺满鲜花的道路就是你幸福的未来,可能会有崎区、坎坷,也可能平坦、顺遂...”
望着被张叔叔领过来的小张同学,徐容突然脑子“嗡”了一下一片空白,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而只余下汪函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人海茫茫,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相遇是一种缘分,相识是一种幸运,相知是一种幸福,相爱是一种承诺,相守是一种责任。”
“再美的风景,随着时间总会澹忘,人生漫漫,多少年的日夜期盼,多少个日夜的朝思暮想,有情人终成卷属。”
徐容只感觉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状态,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小张同学跟前。
“朋友们,接下来将是仪式最庄严、最神圣的时刻...”汪函发现了二人的异常,因为按照流程,徐容应该牵着张晓斐的手面相他。
但是此时新郎背对着他,而新娘泪眼婆娑,根本没有理会他这个主持人的意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在这人生当中最最重要的时刻,新郎和新娘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悦当中,请我们以热烈的掌声,为他们祝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见俩人终于掌声当中回过了神,汪函稍微松了口气,再发呆真编不出词了就,道:“朋友们,接下来将是仪式最庄严、最神圣的时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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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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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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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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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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