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将画具找出来,这是他今天前往这里时,连同其他小东西一起带来的。
他在房间里挑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作画的欲望难得高涨,骨节分明的手持着画笔,认真地在画布上勾勒,丹凤眼睛里满是让人沉醉的认真。
这样的白溪,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疯子。
他更像是艺术家,或许有几分符合职业的敏感纤弱,却也该是明亮耀眼的,而不是和任何残忍的事情挂钩。
然而白溪学画后,第一幅能够真正称为作品的,却正是一副黑暗压抑的画作。
至于画的是什么,白溪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教绘画的老师惊讶的表情、母亲暴怒尖叫的声音……还有被称作父亲的那个人,一声沉默的叹息。
白溪不再被允许学画,而是改学了钢琴,天生对艺术的感染力让白溪学什么都很快。然而当他坐在阳光敞亮的琴室时,总能感觉到一种如影随形的目光
他的母亲,正在一个角落,悄悄地监视着他。
于是白溪的钢琴永远欢快,永远充满了热烈又温暖的感情,他轻而易举地骗过了自己,再骗过了所有人,一直到拿到全国最高的奖项,之后他本该到更高的地方去进修。
但白溪并没有去,他模糊记得,似乎是当时一个老师,对他说“你的钢琴没有灵魂,也没有爱”。
画笔流畅地滑过,白溪的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觉得那个老师说的没错。叫白溪的那个人,一辈子都不能明白“爱”是什么感情了。
红色的颜料在画布上氤氲开来,白溪轻轻哼着破碎的调子,听着旁边柜子里传来的撞击声,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伴奏。
直到这幅画完成,白溪的歌声才停下,他看着堪称完美的作品,露出了一个笑容,一双眼却像是干涸的枯井,没有一丝光芒。那朵漂亮的玫瑰花,彻底枯萎了。
画布上,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低垂着头,身上缠绕着纤细的玫瑰藤蔓,花枝上的尖刺深深陷入他的肌肤,根系扎根于血管之中,吸收着汩汩流动的鲜血于是花朵便开得更加艳丽、更加夺目。
是今早的那一个梦。
白溪静静地看着作品,他的手突然失了力气,画笔在地上咕噜噜一转,不知道掉到了哪一个角落。而画画的人坐在那里,一直绷紧的身体松懈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直到柜子里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大,才惊醒了他。白溪的眼睛动了动,没有急着去料理那一摊烂肉,而是打开了电脑,登上了溪流入长空这个账号。
白溪喜欢一切有始有终。
他把刚完成的作品上传,然后编辑了一条微博
溪流入长空:游戏提前结束,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开奖。
白溪觉得,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再等到三天之后了。
作品发出去没多久,很快就有粉丝刷出来了。或许是这幅画的风格太过黑暗阴郁,和前几天的温暖阳光相差太多,有许多人在下面担忧地询问。
白溪没有回复,他关闭了电脑,任由最后一点温暖的荧光灭下,才打开柜子,像拖死狗一样把里面的人拽了出来。
赵霆轩被绑得紧紧的,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惊恐地看着白溪。
快要十二点了,白溪想,明天还是要一切都干干净净的才好。
他弯下腰,将赵霆轩扶到了椅子上,对面是一个大镜子,是从浴室拆下来的。
做完这一切,白溪才把抹布拽了出来,看着大喘气的赵霆轩,轻声叹息,好像十分无奈,“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把握呢?”
赵霆轩拼命摇头,惊恐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来。
白溪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一双丹凤眼黑润润的,看不出什么锋利的痕迹,总是显得柔柔弱弱。
然而赵霆轩只觉得恐惧,他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咽了咽口水,试探道:“白溪,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他白溪,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是对不起你,但有些事我不会做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赵霆轩口中的“他”自然不会是别人,而是顾青空。他被关在柜子里那么久,早就清醒过来,除了恐惧之外,最疑惑的就是白溪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白溪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人,他昨天才安排了精神医院的事情搬过来,怎么那么快就被找到了?
就算白溪真的能找到这里,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小区的安保不说,门上的指纹除了他就只有那个朋友有,白溪又是怎么进来的?
想到这里,赵霆轩自然而然地就联想起来最有可能的那个人顾青空!
除了他还会有谁?赵霆轩咬牙切齿地想,拼命地想要说服白溪,“你看,他故意把我的住处告诉你,不就是想借刀杀人吗?白溪,你千万别中了他的诡计,我早就告诉你了,他接近你就是想要报复我,你怎么就是不信啊!”
白溪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好笑,“……你可真是,傻得可怜。”
赵霆轩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茫然地看着他。
“赵霆轩,好歹我们也一起生活了三年,你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我。”白溪靠近他,“我以为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你多少也会有点警觉,没想到你还是那么蠢。”
白溪嘲弄地看着他,眼神轻蔑而高傲,赵霆轩先是一愣,随后一股怒气从他心中升起,压着声音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找过来的?”白溪低头,轻笑道,“是你那个朋友,亲口告诉我的啊。”
“怎么可能!”赵霆轩震惊地睁大眼,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他当然了解。或许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深厚感情,但自己和白溪之间,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这么一想,赵霆轩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他看向白溪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怜悯,“是顾青空让你这么说的吧?你看,他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就是把你当作一把刀,好来报复我!”
白溪叹息,他的表情有些无聊,干脆从怀里掏出手机,“你看,我真的没有骗你。”
赵霆轩看着手机,逐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我只是发了个朋友圈,哦,也只屏蔽了你。”白溪笑盈盈地道,“不管是梁启,还是其他什么人,他们都知道我要来找你。”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告诉你,赵霆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白溪看着不说话的赵霆轩,笑弯了眉眼,“因为我只是你们眼中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啊。然而哪怕是蝼蚁,只要学会漫长的等待和精密的织网,也可以像蜘蛛一样,捕获比它大许多倍的猎物。”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弯腰笑出了眼泪,“所以我只是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想要找你道歉求你原谅的消息,他们就一个个主动地送上门来,告诉我你的消息。不仅如此,那位宋元先生,还亲自把我送了进来。”
赵霆轩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会栽倒在这么可笑的理由上。
然而很快,他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看向白溪的眼神终于不再是惊讶,而是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终于彻底明白过来,他招惹的,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在白溪和赵霆轩的这段关系里,表面上是他占尽了上风。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白溪囚禁在别墅里,可以把他打到进医院却不敢吭一声,赵霆轩就像是把控了白溪生命的主人一样。xǐυmь.℃òm
哪怕是被白溪握住了把柄,赵霆轩也依旧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一时大意,只要忍过这一遭,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赵少爷。
而白溪?白溪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哪怕在艺术上有点天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赵霆轩从来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他面对白溪的时候都有一层底气。
然而事实上,真正掌控一切的,根本不是赵霆轩,而是那一个总是柔和顺从的青年。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赵霆轩身边,不动声色地在猎物所有的交际圈中留下自己的痕迹,比猎物本人更了解他的那些朋友。
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白溪就轻而易举地在赵霆轩的朋友中留下了这样的形象:温柔、深情,却又能力卓绝的艺术家。
他是被赵霆轩强迫的小可怜,是一朵无奈踏入污泥中的白莲花。哪怕是一直都看不上他的梁启,也觉得他是无害的,甚至对他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怜悯。
而那些喜欢他的人呢?
白溪想要获得一个人的喜欢,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哪怕那些微不足道的喜欢在平时帮不到他什么,但在一些紧要关头,比如现在,总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赵霆轩想明白了这一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你,你”
白溪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心里想,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系统。
他之所以觉得系统是他的妄想症,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书中“白溪”的经历,是合乎逻辑的。
如果不是系统的突然出现,让他感到原来的游戏太过无聊且无趣。白溪确实准备按照书中写的那样,悄无声息的,一点点驯服赵霆轩,然后满意地从世界上离去,给他的“爱人”,留下最深的记忆。
书中的白溪,从来不是病死的,而是
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1.终于写到这里了,白溪他是真的有病,而且病得比表现出来的还要深很多很多……
顺便再次强调,白溪是真精神病,他的行为是错的!不要和他学不要和他学!
至于青空,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2.晚安,么么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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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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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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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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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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