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的十几名,到数十名,渐渐扩充到两百名,数年的时间人来人往,马定国他们被提拔为哨官,队长,是核心的人物。
论身份,他们是学长,论军中职位,他们是除了杨春之外,职位最高的人。
可见军司并没有重视登来,只当做了培养毕业生的地方。
两百名有经验,有能力,文武兼备的军事人才,放在这个时空,众人集思广益,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呢?
年轻人证明了他们的能力。
一群流民麻木的靠近蓬来城城门,他们行动缓慢,穿着破烂,手里撑着木棍,和寻常乞讨的流民别无二致。
门丁们不耐烦的驱赶。
“滚滚滚。”
上面有令,不许放一个流民进城乞讨,门丁们严格执行,但是每天都有流民入城。
十几步远的牌坊上的告示,不是流民能看得懂的,日复一日的驱赶,让门丁们很厌烦。
“嘿,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啊。”
门丁见到流民们不听话,破口大骂上前要动手。
人群中的几名年轻后生抬起头,露出凶光,吓得门丁停住了脚步,内心一阵突突直觉不妙。
“娘呀。”
随着流民露出了真面目,门丁掉头就跑,城门口的几十名门丁一哄而散。
“冲。”
看到远处同伴们顺利占领了城门,躲藏的马定国立刻下令,他们拉拢了上千名熟流民。
上千人的队伍,对于蓬来城不具备太大的威胁。
但是马定国他们直扑衙门,不给官员反应的时间,三下五除二就占领了衙门,抓住了蓬来知县朱燮文。
然后分出人手去突袭仓库,拿下这两处,就成功了一半,群龙无首的蓬来县,乱作一团失去秩序。
等龙山大营得到消息的时候,蓬来县已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营中。
吴兆元冷着眼一言不发,王亢低着头,余光看到总兵大人的手在颤抖。
“去打探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金江军有多少人马。”
吴兆元内心慌了。
龙山大营刚被忠顺王抽调了一万主力离开,大营中只有不到五千人马。
如果金江军这时候来攻,他连召集各地守备兵的时间都没有,只凭借手里的五千人,如何能抵抗的住金江军。
营总王亢提醒道。
“应该把探哨派出去,防备金江军偷袭我们。”
“对对对。”
吴兆元畏敌情绪,让他错失了夺回蓬来县的机会。
最靠近蓬来的龙山大营没有动,隔壁来州府的来山大营还没有听到军情,传令兵还在路上。
打的就是个时间差。
马定国他们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每一步都做了派遣,人人都有任务,争分夺秒的抢时间。
一千流民被武装了起来,又去召集两千流民,准备征集三千人马,正好符合一营的军制,由他们两百人为骨干。
他们有这个便利,靠着在流民区维持秩序的威望,每个人都认得些值得信任的流民,合起来刚好。
而他们两百人的构架,正好为一营。
三千人足够守蓬来县,过犹不及,人多了反而容易失去控制,导致战斗力下滑。
还有物资军备等等,可谓考虑的极为周全。
杨春被蒙在鼓里,一头雾水的被请进了蓬来县,脸色大变,满心愤慨。
“你们胆大妄为,安敢如此。”
学生们感到委屈。
他们可是两百人就占领了蓬来啊。
蓬来城不是小城,是登州的重中之重,也是山东的经济重城,明周两朝都是军事要城。
以前供应辽东的物资,除了走山海关,另外就是走蓬来,运船到金州。
如此功绩,不但没有得到赞赏,反而不被认可。
他们连如何反攻龙山大营都做出了完善的计划,等拿下龙山大营,整个登州就失去了力量,可以逐步被他们攻陷。
“你们。”
杨春恨恨不已,说不出话来。
事已至此,他能怎么办,都是他的学生啊。
“你们就等着被抓回去,听候军法处置吧!”杨春的话,吓住了众人。
年轻人是冲动的,是不顾后果的。
顾后果,很多事就不敢做了。
正是因为年轻人们的不顾后果,敢打敢冲,为民族的历程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但是不顾后果,不代表事到临头不害怕。
杨春的斥责,让他们终于畏惧,担忧的气氛升起,脸上再也没有了兴奋与得意。
“为了将军。”
沉寂的屋内,马定国的声音坚定不移,缓缓的升起,响彻房梁,鼓舞了人心。
“我们什么苦都可以受,将军言金江镇以人为本,我们所学,皆是如此。”
“可我就是不懂。”
马定国满眼泪水。
进入金州的流民,他们是幸福的,可是在登来等候的流民们,他们是黑暗的。
金江镇上下皆知流民,把流民之苦挂在嘴上,可谁真的懂流民的艰辛?
他在登来四年,看尽了流民的悲惨。
他是谁。
他是爱国军人马玄之子,从小受父亲教诲,以岳爷爷为志向,忠君爱国,爱护百姓。
父亲舍身取义,战死沙场。
马定国不认为朝廷的昏君是他的君,他的君只有将军。
提出以人为本,把百姓当做最重要的将军,才符合他内心仁君的定义,才是值得他舍身报效的对象。
不要嘲笑他。
在当下的时代里,君就是国家。
所以儒家提倡仁义道德,爱护百姓是明君的准绳,不然就会背负骂名,以此来束缚君主。
残暴的君主,儒生们会骂他,当面斥责君主。
哪怕棍棒刀剑加身,儒生们也不会畏惧,反而以此为荣,愿意为道义而舍身取义。
为什么马定国的眼睛流泪,因为他太热爱这片土地。www.xiumb.com
父亲用死亡来教导他学会了忠义,军学堂十年如一日的灌输以人为本的理念。
所以同学们尊敬马定国,愿意围着他。
因为马定国是一个真正的有理想的军人。
二十二岁的马定国,已经开始知行合一,坚定不移的行动,为心中的仁义。
“军司重外不重内,不顾国内百姓们的悲惨,只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
马定国坚定的看向杨春。
刺眼的目光,让杨春下意识的别过头,不与自己的学生对视。
“殊不知,与将军提出的以人为本背道而驰。”
“解决百姓于水火,才是我们当下最应该做的,而不是把精力投入到外面。”
登来的流民都生活的如此悲惨,马定国无法想象国内的流民是怎么活下来的。
每一日。
有无数的流民悄然无息的死亡。
“今日之事,全是我一手策划,责任全部在我,军司怪罪,由我一力承担。”
马定国不是投机之人。
他知道今日之事,闹不好会让他人头落地,但他还是无怨无悔,只要能引起军司的重视,但凡能逼迫军司改变战略,那他就死得其所。
年轻人不怕死。
当有了理想的年轻人,他们就是天下间,最坚定的殉道者。
马定国身边的同伴们,露出热烈的视线,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学长和同学。
他们都是普通人,不像那些二代子弟,但也为靠近伟大而兴奋,因为他们寻到了心中的正义。
世俗还没有侵蚀他们的理想。
和当年以复仇为志的金江军不同,这些军校生开始了追求理想。
这就是教育的成果。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金州军学校开始散发光芒。
“呵呵。”
杨春发出了嘲笑声。
“我也不懂,你们做了点事,就觉得自己委屈,都是干着金江镇的事,偏偏你们觉得自己对。”
“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干得多?见了些世面,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大?”
“节度府多年来收拢了许多的流民,你们视而不见?为此兴修水利,修渠修河,平整土地,开挖沟道种种事宜你们看不到?”
杨春虽然只是负责武的教官,但也不会被学生们牵着鼻子走,三言两语就把学生们的气势压了下去。
“将军为流民的付出,你们看不见了是吧?”
“你。”
杨春看向马定国。
“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军司?军司肩负整个金江军的重任,何处不重要,何处可以放弃?”
“天下苍生几个字,你凭什么认为你担得起?你用什么来担?还不是指望节度府。”
“想要出头,还轮不到你来说。”
杨春把马定国骂的低下头,才满意的看向别处,人们看不见的眼神里,对马定国的疼爱一闪而过。
“打出金江军的旗帜,以稳固蓬来县为主,做好龙山大营来攻的布置,清点城内的粮食……”
人们纷纷露出错愕的视线,不可置信的看向教官。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行动起来?时间有多紧张?小兔崽子们。”
杨春的骂声,不但没有让他们生气,反而让他们露出了笑容,仿佛又恢复了活力。
“老师。”
马定国没有走,他明白教官的用意。
杨春摇了摇手。
“什么话都不要说了,你有你的正义,但是军司有军司的正义,事已至此,你是我的学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后果由我来承担。”
作为军学校资格最老的教官,杨春不会放弃自己的学生,他怕被同僚们嘲笑。
天下间,哪里有老师放弃自己学生的道理。
马定国声音梗咽。
父亲性格孤傲,不肯同流合污,因此不受同僚待见。
战死后,他们家不但没有得到恩赏,反而遭到排挤,本就勉强为生的生活,一落千丈难以为生。
后来被凯武叔派人找到他们,把他送去了军学校,十余年来,从童子到青年,他最亲近的长辈,除了凯武叔,就是教官杨春。
杨春摸了摸这名他内心认定的得意弟子的脑勺,就像马定国小时候不听话,惹是生非闯祸的时候那般。
刚到军学堂的马定国像个刺猬,动不动和同学打架,属于一点就炸的脾气。
陈凯武亲自登门拜访,把马定国的父亲介绍了一番,请求杨春多关照一番,杨春听闻后满脸动容。
这种军人养育出来的儿子,绝对不是性格顽劣的人。
现在。
长大了的马定国很久不闯祸了,但是一闹就是一件大事,掉脑袋的祸事。
杨春派遣了诸事,拿起纸笔,默默的写下经过,以及对国内诸事的看法。
“将军,时机已到。”
时机真到了吗?杨春不知道,但是他把责任划到了自己身上,是他组织的行动。
~~~~~~
登来的书信,第一时间送到了唐清安手中。
“时机已到。”
“放屁。”
唐清安烦闷的把书信丢到桉几上,他不信这件事会是杨春的策划。
杨春算得上是老人,唐清安很熟悉杨春的性格,他不会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谢有成捡起书信,默默的看完。
“军学生很好用,但如将军所言,任何事都有利弊,军学生的弊端就是不易控制。”
听到谢有成的话,唐清安没有反驳。
他前世当了半辈子的教师,比谢有成更懂学生。
学了知识就是为了打破旧观点的。
质疑一切。
质疑,论证,实践,再质疑,再论证,再实践,周而复始,一直伟大。
西方的文艺复兴,本质就是对旧观点的质疑。
已经到了变革的时代。
谁不变,谁墨守成规,谁就会被淘汰。
老祖宗从来不会是墨守成规。
夏商周,朝朝都在变化,周天子分封天下诸侯,有了春秋战国,各国开始了变法。
赵国的胡服骑射,秦国的商鞅变法。
汉朝的儒法,唐朝的科举,宋朝地主阶级的兴起,明朝的恢复华夏衣裳,开始重建文明。
“这件事的责任,是我的疏忽。”
谢有成说道。
连日来他想了很多,夜不能寐,最后选择出来承担责任。
“登来的事情,我处理的不够完善,导致于今日之祸,是我没有重视。”
“不要谈责任,现在该如何解决登来?”
唐清安一则担忧登来的安全,二则忧虑登来流民之事。
本来金江镇和山东地方官员达成了默契,此次的变化,会让地方官员们驱赶流民,不会再让流民流入山东。
而且第一镇的事情还未决,第二镇还在和朝鲜对抗,第三镇第四镇都是大麻烦。
杨春搞出的事情,破坏了金江镇的脚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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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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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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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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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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