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的动静,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忠顺王感叹道。
随着去年辽西军力抽调入关平寇,抽调的次数越来越多,忠顺王对金州的动作,也越来越消停,以稳定对方为主。
原来的几万军,虽然只抽到了不到一万人,但皆是精锐。
此时要是激怒了平辽侯,逼迫对方扯旗造反,恐怕会让国家形势急转直下,忠顺王手里的力量,恐怕只守卫辽西也力有未逮。
“末将已经打探清楚。”
图门面色平静的回复。
原来是程之信的差事,因为此人对辽东更熟,不过他带着辽西铁骑入关,事情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朝廷已经询问了老夫金州的事,幸亏有你在,否则老夫都不知道如何提笔。”
忠顺王笑道。
“末将分内之事。”
金州越来越强大。
按照图门的心意,逼迫金州造反,才能对付贾府,是最合他心意的。不过他不是不懂大局的人,知道目前不到时机。
现在的朝廷,在没有彻底解决国内乱民之前,是不会对付金州的,反而会尽量安抚。
虽如此,图门并没有放弃,而是用心打探金州方面的情报,以供忠顺王熟知,方便其未来可以轻易出手。
“金州目前九万老兵,大体采取轮休状,不会轻易调动。”
“新成立的四大军镇,并没有实额的兵员,而是根据各镇的形势,由金州的军司调动兵马。”
“新合军,是以部分金江军为基础,招募各族成立的新军,目前成为金州主要的对外作战兵力,采取的定额,完全属于金州掌控。”m.χIùmЬ.CǒM
“蒙古军,蛮军,朝鲜军则属于金州间接管控,来自于草原,赫图阿拉与朝鲜,不是定额,应对了战事后,就会返还原地。”
“根据金州的公文所知,目前金州的兵力,合计高达十五万人,其中九万金江军,五万新合军,一万各族军。”
……
听完图门的介绍,忠顺王眼角情不自禁抽了抽。
“十五万军?”
“不止如此,金州刚返还了两万余各族兵,也就是说如果需要,金州还可以征募数万兵,二十万战兵应该不成问题。”
二十万战兵,数百里作战的话,需要至少二三十万民夫,钱粮更是不可计数。
忠顺王很快推断出来,脸露担忧。
大周承袭大明。
军户原本有数百万户,丁口上千万,不过这是老黄历了。
百年来。
军户逃离十不存一,京城数十万军户,按道理可以自给自足,随时征募数十万兵。
实际上才两万余兵,就这么点人,其中仍然滥竽充数,很多不可使用。
大周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新招募的营兵,卫所军只能勉强守卫城池。
辽西五万兵,登州,蓬来,天津三大营三万兵,山海关一万兵,京畿两万兵,合计十一万兵。
能调入北方作战的兵,最远也只能调到四川和浙江。
再往南的地方,路途太过遥远,而且南方也需要留下兵力稳定边疆,所以是无法轻易调动的。
也就是说。
其余几边的军镇,也是用不了。不调还能维系,否则调哪一支,哪一支就会哗变,反而糜烂耗费不多的力量。
“希望陕西的民乱,早点平息吧。”
忠顺王感叹了一句。
金州在草原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手已经伸到了喀尔喀各部。
粘花来信联络忠顺王,一起应对金州的势力,至少斩断金州伸向喀尔喀草原的手。
收到来信,忠顺王颇为意动。
现在彻底打消了想法,决定先等国内的形势平息下来。
根据程之信他们的书信,他们屡建大功,不但升了官得了封,也把陕西大部分的乱民消灭。
既然如此,最迟明年初,他们就能回来了吧。
忠顺王如此想到。
~~~~~~
河南。
河南是大周帝国的腹心,军事上是四战之地,本应该军事力量雄厚。实际上这里的防御力量比较薄弱,文武官员们也没有同起义军作战的经验。
河南巡抚首当义军的军锋,火急请援。
得到地方上的告急,皇帝连忙下令:“贼既渡河,豫境邻壤地方,俱宜严防奔突。
刘、程准各抚通着选调将士扼要截剿,豫、晋抚监亟督谢鲸等合力追击,仍严饬道府州县等官,鼓励乡兵各图堵御。
务刻期荡扫,如再疏泄误事,必不轻贷。”
然而,起义军在河南四处开花,以高屋建瓴之势迅速摆脱了官军的追击,实现了千里跃进。
仅仅在一个月之内,起义军的足迹几乎遍及河南西部各县,接着又冲向接境的湖广、安徽和四川。
对周廷来说,原先的局部问题从此变成了腹心大患。
……
还在陕西的程之信,已经从游击将军升为了参将,然后又破格提拔为总兵。
短短年余的时光,让程之信感受到了当初平辽侯快速升官的快感。
他很兴奋,满脸的意气奋发。
接到朝廷的命令,毫不犹豫的带领人马进入河南,追缴流窜的乱民贼寇。
连贼寇的老巢陕西,都被他平定,所以在他眼中,其余的乱民不过是土鸡瓦狗,贼寇残余而已。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
留在陕西的义军,总体上是接受了诏安的,换个角度说,他们实际上是对朝廷抱有期望的百姓。
后来因为等不到朝廷的赈灾,眼见还是要饿死,才奋手一搏。
他们的反抗心并不坚定。
而流窜他处的的义军,至始至终不对朝廷抱有幻想,内心坚定,也不会遇到挫折就灰心。
更有。
程之信忽略了民心。
实际上的情况是,农民军进入河南后,当地的大户们痛苦不堪,纷纷记录下农民军的暴行。
而乡野上,河南贫苦的农民,纷纷踊跃参加义军,义军的实力急速的扩张。
不但没有水土不服,竟然轻易的和当地的农民们融为一体,获得了更多的补充和增加了实力。
明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向朝廷上疏了一封《中原生灵疏》。
说起河南的形势,告戒朝廷应当重视。
“恭顺三、四、五、六年,中原连年大旱,秋既无收,麦又难种。野无青草,十室九空。
于是有斗米值银五钱者,有工作一日不得升米者,有采草根树叶充饥者,有夫弃其妻、母弃其子者,有卖一子女不足数餐者,有自缢空林、甘填沟渠者,有饿死路侧者,有鹑衣菜色而行乞者,有枕比而毙者,有泥门担簦而逃者,有骨肉相残食者。
在这样的大荒之年,朝廷不但不加赈济,而且加之以诛求,重之以供应,而责之以兵粮、器械、米豆、刍茭,悉索敝赋以应河北之求。
而且正赋之外,有加派焉,尽追数年之旧逋,先编三分之预征,连索久逋额外抛荒之计禄。
……
旧额未完,新饷已催;新征甫毕,旧逋又下;额内难缓,额外复急。
村无吠犬,尚敲催呼之门;树有啼娟,尽洒鞭朴之血。
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常闻鬼哭。触耳有风鹤之声,满目皆荒惨之色。欲使穷民之不化而为盗不可得也,欲使奸民之不望贼而附不可得也……。”
中原。
犹如一堆干柴,而从陕西流窜进入的农民起义军,就是一根火把。
一万,两万,三万,五万,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各部的起义军,在陌生的环境,不但没有被当地的农民抗拒,反而犹如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内心坚定抵抗朝廷的起义军各部,和在陕西时的态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陕西的时候,起义军攻城夺地的并不多,因为当中不少义军首领心中留有畏惧,还想着等大灾过后,悄悄回到老家继续生活,因此义军内部反而意见不合。
但是现在的起义军,没有了意见不合,各部纷纷攻打城池,一大部往河南首府挺进,一步进入山区。
进入山区的一部,和当地生活的犹如奴隶般的矿工结合了起来,势力高涨,一路势如破竹,竟然打入了湖广境内。
河南,湖广,四川各省就像被引燃了的野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程之信带着数千骑兵,刚离开陕西,陕西的起义军就复起,声势勐烈,直取陕西首府西安。
数千骑兵,停留在河南武关傻了眼。
他们杀了无数的流民,往往一冲就能击溃大量的起义军,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是瞧不起贼寇的。
但现在,他们畏惧了。
杀不完的乱民,杀了一波起来数十波,越杀越多的乱民,仿佛汪洋大海一般。
程之信不敢妄动。
既不敢回陕西,也不敢深入河南。
倒是令人奇怪,还没有在流民军手中吃过败仗,一向自负的程之信,竟然心生畏惧起来。
……
京城
从上到下皆傻了眼。
去年底的时候,都在说民乱要平,哪怕是上个月,关于剿灭民乱的形势也是大好。
怎么说变就变了,而且变得这么快,让人都来不及反应。
刚收到驿站的公文,还没等朝廷商议出应对,新的通过驿站送来的公文又发生了变化。
如此的急速,让朝臣们傻了眼。
不但朝臣们傻了眼,皇帝也大怒。
“这就是诸卿说的大好?”
皇帝咆孝道。
内阁首辅璠皓暗自叹了口气,皇帝向臣工们大怒,实际上又何尝不是表达对他的不满呢。
按照他内心的意愿,他是不愿意重新出山的。
在太上皇时期,他就是内阁首辅,如何会不清楚各地的形势?虽然看不到未来,但是他知道,大周的现状很危险。
所在他对金州,流民等等,都采取温和的政策,能安抚一时就安抚一时。
从来不会戳破真实的情况,因为闹开了,大周无力应对。
可惜,他的门生故旧都要他出山,他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实际上,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魄力解决根子上的问题。
现在。
流民的事情越闹越大,果真如他所料,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又拿什么去解决呢。
没多久。
兵部尚书下狱,内阁首辅璠皓递交辞呈,皇帝连面子都不愿给,当场同意,下旨老臣冯和担任大学士,成为新的内阁首辅。
如此算来,十年间换了四名内阁首辅,而且一个比一个任期短。
调任福建左布政使张琪,和广东布政使北上,负责四省剿寇政务。
广东因为打败了英国人,所以在皇帝眼里,是知兵的臣工。张琪在皇帝眼里,是能应对金州野心的臣工。
……
山东的难民不可计数。
登州,蓬来的官府,虽然知道流民们准备投奔到金州,会增加平辽侯的实力,但是当地的官府不敢挡。
因为他们拿不出粮食赈灾,加上金州方向虎视眈眈,万一激起了民变,其他的影响不提,他们肯定是人头不保的。
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有头上的官帽子,所以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态度彷若送瘟神。
登州,蓬来两大营,设立的目的是为了防备金州,但是因为去金州的商船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两营的将领吃了个满嘴流油,不但没有出手控制,反而亲自参与其中。
商船,货船,民船络绎不绝,一日即可抵达金州。
对于山东来的移民,金州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按照里程设有粥棚,一路往辽左北部,一路往辽左南部。
往北的移民,安置到沉阳,辽阳,鞍山,开原各地。
往南的移民,安置到咸镜道,平安道。以及奴儿干司靠近辽东的集安,浑江,吉河等水资源富庶的地区。
“大干,快干,好好干。”
唐清安笑道。
为什么不顾形式,力排众议的让金江军,独自消灭蛮族,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奴儿干司虽然严寒,但是地大物博,仍有不少的江河两岸平原适合耕种。现在气候下的产量大,可地方大。
但如果有敌对势力的存在,百姓们就无法屯田。
只有为百姓们打下一个安宁的地区,就能让他们顺利的开垦田亩,休生养息。
别说辽东现在只有六百万民,哪怕一千万,两千万,唐清安也不怕养不活人。
想要应对小冰河时期只有两条出路。
一条提高田亩产量,一条开发新的土地。
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唐清安找到了番薯,玉米等作物。而原本的辽东,属于战乱之地,虽然有土地,但是无法耕种。
现在不同了。
敌对势力的消灭,欠缺的就是来开荒的百姓。
北方汇聚到山东,山东坐船抵达金州的移民。南方汇聚到福建,渡海抵达辽东的移民。
就是唐清安为百姓们谋夺的生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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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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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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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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