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液体早已从他身边离开,这让他有些不舍。星楼很喜欢那种两个人之间,毫无阻碍、亲密无间的感觉。
但是现在没有了……星楼有些遗憾地想。
此刻,由触手维持成人形的怪物和星楼,处在一个由更外围触手,组成的“茧”中间。茧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因为共享了怪物的视野,所以星楼依旧能够看清一切。
只是……
他担忧地望向怪物特意维持的人形,那完全由触手组成,只有一双眼睛模拟出了人类的形态。
星楼想起从刚才开始,怪物都没有说话,除了他们现在心灵相通的一个原因,恐怕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它并没能恢复完全,无法模拟出人类的发声器官。
星楼担忧的想法,被怪物清晰地捕捉到了,它安慰地用触手蹭了蹭少年。
【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待会我先把你送出去,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啊……”星楼沮丧地垂头,“就不能让我和你待在一起吗?”
怪物用触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不舍但坚决地传递出自己的想法。
【你先离开,待在这里不会舒服,在外面好好休息。】
星楼并不开心,他正试图想要据理力争,但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咦”了一声。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喜地看着怪物:“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怪物的触手瞬间停止了蠕动,僵硬在了那里,清澄的眼睛突然垂下,避过了少年的视线。
星楼丝毫没有怪物尴尬的自觉,他兴致勃勃地想要凑过去,去看怪物的眼睛。
触手终于反应过来,强硬地把他按在原地。
星楼并不在意,反而更加兴奋,怪物的所思所想在这一刻,丝毫不露地顺着相连的心灵,传递到他这边。
夕岁流很无奈,他想了想,只好“整理”了一下思绪。
星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耍赖!”
他突然听不到怪物的心声了,虽然还能感觉到岁流的情绪,但也仅仅是情绪。
星楼生气了,“这样一点儿都不公平,你怎么突然不让我听了?”
怪物摸了摸他的发顶,但并不准备改变。
星楼瞪了半天,最后沮丧地发现,自己好像拿怪物没办法。
可恶。
看到星楼生气沮丧的样子,夕岁流感到很无奈,不知道要怎么哄他。
他并不是不想对少年敞开心扉,但是对于一向习惯了含蓄的夕岁流来说,突然那么直白地把心里的想法,传递给另一个人,实在是太……
怪物想了想,伸出一根触手拉住他的手腕,试图“贿赂”星楼。
很好哄的少年终于软下了神色,他伸出手抱着怪物,“好吧,那你给我看看你的眼睛,我就原谅你。”
怪物由触手组成的身躯,再次陷入僵硬,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感觉到从夕岁流那边,传来的尴尬和无奈,星楼终于有了一点点,他是不是有一点点过分的心虚。
但是——
星楼揽着怪物,试图撒娇,“你就让我看看嘛,那双眼睛不是因为我才出现的吗?可是我刚才都没有好好看。”
“你让我看一看,我就乖乖地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想了想,星楼忍痛提出了交换条件。
感觉到了少年的渴望,怪物无奈之余,终于露出了那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因为迫切地想要看到他、确定他的存在,在明明没有足够基础条件的时候,仍旧率先模拟出来的眼睛。
那是因他而出现的眼睛。
星楼揽住怪物的“脖子”,沉迷地和那双眼睛对视。
那么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星楼突然笑了,他轻轻地亲了亲怪物的眼睛,小心地伸出舌头,温柔地舔舐而过。
“你是怕我在这里分心对不对?”星楼眉眼弯弯,得意道,“不用否认,刚才你的心都告诉我了。”
“你有一点点不坦诚,但没关系,我聪明就好啦。”
“还有,我很开心。”
看着星楼快乐离开的背影,盘踞在整个深眠室的怪物,僵硬了一瞬间,随后无奈地散开,继续缓慢地游弋。
夕岁流纵容地想,他的少年,也有一点点坏心眼。
并不讨厌,反而十分可爱。
.
离开了深眠室,星楼并没有如答应夕岁流的那样去休息。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留在了深眠室外,一边和1551聊天,一边透过玻璃,注视里面正处在沉睡中的怪物。
这将是一个有点漫长,但十分安全的过程,然而星楼还是不愿意离开。
他有一点害怕,只有一点点。
但星楼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太顺利了,明明睡着之前他还在想,他和岁流是不是没有以后了?转眼之间,他从安眠中醒来,原本失去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他的怀抱里。
星楼总害怕,这是一场梦,是他睡得太久了,在怪物的怀里做的一个美梦。
他不敢离开,也不敢睡着,生怕转眼之间,梦就醒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他希望自己能做一辈子。
星楼的担忧并没有多久,就被从一次沉睡中,暂时清醒的怪物察觉了。
夕岁流叹息一声,伸出一只触手,把不听话的少年拉进了深眠室。
星楼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欢呼一声,觉得十分好玩。
还没等他好奇地检查触手,确定它们最近有没有更加健康,就被触手轻轻敲了一下脑门。
星楼捂住脑袋,委屈地道:“干嘛打我?”
庞大的黑暗触手之间,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
“那你最近,有好好听话吗?”
怪物这段时间第一个选择模拟的,就是发声器官。否则,它连教训笨蛋都做不到。
星楼心虚地四处看,就是不肯看触手——虽然周围到处都是触手。
他只好低头,小声道:“我怕我一醒来,你就不在了。”
怪物沉默了一瞬间,随即柔和了声音,“我向你保证,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看到我,我都在。”
“真的吗?”星楼仰头,渴望又有点不确定地问。
夕岁流温柔地注视着他,“真的。”
“所以,你去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可以知道,我没有骗你。”
“可是你之前就骗过我。”星楼小声反驳,“说好了要回来,可是你一直没有回去,还要我出来找你。”
夕岁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郑重地开口,像宣誓一样:“我保证,以后都不骗你了。”Χiυmъ.cοΜ
“所以星楼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被怪物哄着离开深眠室,回到了自己位于地下城的房间,星楼还有些晕乎乎的。
他躺在床上,想起刚才岁流的话,忍不住悄悄露出一个笑容。
星楼用被子遮住半张脸,觉得自己不能太张扬。
宝贝要偷偷存放起来,才不会被小偷偷走。
他安心地想着,把刚才听到的话,一个字不差的记在心里。
嗯,如果哪天岁流再骗了他,他是要生气的。
星楼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乖乖地听从怪物的安排,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并不会睡着,毕竟之前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但等星楼真正闭上眼睛后,却不知不觉地被睡意淹没。
真正睡着之前,他还在想,明天一定要去深眠室看看。
如果怪物没有在那里,他就会很生气、很生气。
这次无论岁流怎么哄他,都不行了。
.
或许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这一觉星楼睡得很舒服,却并不长。
他在黎明时分就睁开了眼睛,随即连梳洗都不顾的,从床上跳下来,往深眠室的地方跑去。
地下城系统注意到他已经醒了,温声地提醒他不用急,“夕长官正在深眠室等您,并没有消失,您可以慢慢过去。”
星楼的脚步不由得慢下来,但并不开心,他看着上方的摄像头,突然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你好多嘴。”
地下城:……
星楼轻哼一声,继续快乐地跑向深眠室。
今日怪物并没有沉睡,看到他过来,伸出一只触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在星楼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继续在沉睡中修补自身。
星楼舒了一口气,看着深眠室,露出了一个笑容。
在这一刻,他那一颗一直半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星楼放松地围着深眠室打转,他把挂在门上的玻璃灯笼取了下来,悠闲地浇了点水。
他捧着玻璃灯笼,突然想到了送给怪物的玻璃罐子。
那天把罐子取出来后,星楼就把它放在了桌子上,后来就再也没看见了。
星楼纠结地想,岁流不会又把它藏到了触手里吧?
他趴在深眠室的玻璃上,试图像在地牢时那样,找出一点玻璃的反光。但入目都是黑色鳞片的触手,他什么也没看到。
星楼决定,以后他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怪物的触手,把每一根都分开看看,找一找岁流有没有又乱藏东西。
才不是因为他想玩触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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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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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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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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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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