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检查的过程中,朱虚文拿出手机给吴妈妈看法院外发生的一幕。
三个少年犯滚落台阶的新闻传遍了全网,各个角度、各个配乐解说都有,长的视频有近十分钟,短的十几秒,但无论什么形式,无一不拍下了这三人好端端突然滚落台阶的场景。
吴妈妈看了一个又一个视频,怎么看都看不够,心口那死死闷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气,微微松了一松。
吴泗亲手报仇了。
“我真后悔从小教他不要打架,我宁可他做个霸道的孩子……”
宋律师轻轻抚着她的背,舒缓她的情绪。
李冲陵先带着林宛和吴泗回了家,他看着吴泗:“他们欺凌你一年,害你丢了性命,我给你三年的时间,去讨回自己的债。”
吴泗捏起拳头,点头。
林宛问他:“你会怎么样?这事会影响你,是吧?”
李冲陵别开视线:“没什么影响。”
林宛:“想要给一个人教训,有很多方式,如果会影响你,我们不需要这么做,换个方式,也能让他们尝到苦果,为他们影响我们自己,不值得。”
李冲陵心头微动,看过来。
林宛:“看着我做什么?”
李冲陵摇头笑了笑,回答了她上个问题:“不会影响我,做道士的本就孤寡贫,承担些许因果我不在乎。”
林宛歪了歪头看着他笑:“你这个道士,和我以为的倒是没一点相似的。”
李冲陵今天不知怎么也有心情和她开玩笑,回:“你以为的道士是什么模样?”
林宛说:“和那姓张的道士一样呗,张口闭口就是人鬼殊途,我们鬼都是妖孽,是要害人的,无论善恶,总之我们这些死了的鬼,都是不该存在,不配近你们人的身。”
李冲陵摇摇头:“鬼也是人死后化成的,人鬼有何不同?这世上人心鬼蜮,比阴间险恶,而鬼,看似飘忽不定,可怖吓人,实则也有像你们这样心向良善,比大多数人还长得好看的。”
林宛手抚上脸,嘻嘻笑起来,凑过去问:“你觉得我好看啊?”
李冲陵身子后仰,眼睛往上翻,疑似给了她一个白眼。
吴泗站在一边咧着嘴看热闹,看得乐呵呵的。
林宛余光瞟见,喊他:“今天一人一脚踹回来了,什么感觉?”
吴泗支吾了一下,小声说:“一开始不敢,怕把他们踢死了,不过踹完还是挺解气的,尤其想到他们以前欺负我的样子……特别畅快!”
林宛拍拍他的脑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无缘无故欺负人是一件让人羞愧的事情,但是打恶人却是一件善事。面对恶人,你要记住,你的顺从和容忍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还是对恶的纵容和帮凶,而你教训他们,打回来,是在做好事,是铲奸除恶为社会作贡献。”
吴泗越听越有道理,心里那一丝丝打架的羞愧彻底不见了,越听,胸膛挺得越直,最后听完,深以为然,还反思了一下自己以前懦弱忍耐的行为太不正确了。
李冲陵在边上看着他们,忍不住一笑。
三人说着话,吴妈妈他们回来了,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感谢李冲陵。若没有他,今天这口气还不能出得这么舒服。
宋律师不太了解李冲陵和朱虚文兄弟是什么人,但旁观了朱虚文兄弟对吴妈妈的照顾,下意识以为他们是吴妈妈这边的亲友,倒是没多想。寒暄之后,她提出商讨一下民事诉讼的事情。
大家的一致意见便是,让这四户人家赔钱,赔越多越好!
但宋律师还是考虑到了可操作性,这四户人家素质不一,有的人家即便法院判了,他们也不会交钱。
林宛:“不怕他们赖账,若是耍赖不肯赔钱,我带吴泗去陪陪他们,什么时候把钱交了我们再回来。”
一直沉默听着的李冲陵便说:“估算一个合理金额,实际履行这块,我来解决。”
宋律师诧异地看着一直沉默难得开口的男人:“老赖是连法院都头疼的对象,并不容易解决在合法讨债的前提下,我作为律师,不赞同用暴力手段讨债。”
朱虚文笑起来:“大律师你想多了,我师叔怎么可能用暴力手段讨债,反正你就听他的,给吴大姐估算个赔偿款,要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朱虚友也跟着说:“就是,听我师叔的没错。这次赔款,必须让他们把吴大姐后半辈子养老钱全都出了!”
宋律师将信将疑,但吴妈妈也相信李冲陵,她便少数服从多数,按照最理想化的方案做了。
正说着话,朱虚文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一变,仿佛捧住了一颗烫手山芋,满脸慌张地看着李冲陵。wWW.ΧìǔΜЬ.CǒΜ
“师叔!是……师傅……师傅!”
李冲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所以怎么了?
朱虚文啊呀一声:“他肯定是发现这几天我们花钱如流水!来兴师问罪了!”
朱虚友也一脸急色:“师叔你要帮我们说话啊!我们之前花钱都很省的,最近的钱可不是为自己花的!”
吴妈妈想起了这几天的消费,连忙说:“没事没事,我把钱转给你们,本来就是我要买的东西,还有早上做检查的钱。”
李冲陵脸色毫无变化,说了一句:“不用。”从朱虚文手里接过手机。
朱虚文探过头,帮他划了一下接听键,接通了电话。
宋律师惊奇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青年似乎有些与年龄不符的违和感。
李冲陵没在意,直接接听了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他师兄贾道长的咆哮。
“这几天的流水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是打算安家不回来了吗!啊!回来我就断了你们的副卡!给你们自由太多,让你们飘了是不是!”
李冲陵:“师兄,是我。”
“你们两个兔崽子嘎?”
“钱是我花的,我这里有点事需要用钱。”
“冲陵?”
“嗯。”
“哈哈,是你花钱啊……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啊?你也用不上啊,朱虚文朱虚友这俩臭小子呢?他们本事没有,人滑头,你有时候也听听他们意见,别被人忽悠了。”
李冲陵黑脸,看了一眼两个师侄,硬邦邦地说:“蔡家的钱给了不少吧。”
贾道长更虚了,打着哈哈:“啊呀师弟,我不是心疼钱,我是怕你太单纯被人骗了,没事就行,没事就行,卡在虚文手上,你想花钱找他,啊哈哈。”
李冲陵嗯了一声,把手机递回去。
朱虚文连忙接起电话点头哈腰的和对面说话:“师傅……”说了几句,看了一圈众人,捂着手机不好意思笑笑,跑出去。
林宛好奇打听:“你这师兄是不是财迷啊,还是个没本事的财迷?”
李冲陵低低应了一声。
同时,吴妈妈叫了李冲陵,坚持把之前朱虚文兄弟出的钱还回来,李冲陵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用。”
他那个气场,吴妈妈一时之间不该多说话。
这是个小插曲,商议结束,到了饭点的时候,吴妈妈无心做饭,但为人周全不想慢待好心帮她的众人,坚持要请大家出去吃饭,一行人便往外走。
朱虚文朱虚友爱热闹,不喜欢和他们师叔凑一块,宁可陪吴妈妈说话逗她开心。
李冲陵便一个人走在后头。
宋律师慢了几步,等到他,和他并肩。
“李先生和吴姐是亲戚?”她笑着侧头,扫了一眼李冲陵的容貌,随口问。
李冲陵:“不是。”
宋律师:“也是,前几个月我见过不少上门的亲戚,倒是没见过你,不过这么久了,我第一次看到吴姐这么信任一个人。冒昧问一下,你是做什么的?”
林宛:“你可别说你是道士,人家会觉得你搞迷信骗钱,以为吴妈想不开信神佛,你们之前说的话都不可信了。”
李冲陵张开的嘴又默默闭上,不能说实话,又编不出谎话,索性直接不说了。
宋律师微微尴尬了一下,以为冒犯了人家的隐私:“抱歉,如果是不方便说的,就当我没问。”
李冲陵摇摇头。
宋律师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探究欲,并没有因这个小尴尬而放弃与他对话,她做律师的,很擅长与人沟通,说话和气又舒服,让人无法拒绝。
李冲陵那么冷淡的气场,对上她都和缓了一分。
林宛看看黏着亲妈的吴泗,又看看被美女搭讪的李冲陵,突然发现,就自己形单影只了……
他们去吃饭她也吃不到,李冲陵忙着和宋律师说话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听她碎碎念,林宛反思了一下,所以她干嘛跟去饭店啊?吴家的事情目前算是告一段落,她或许可以去蔡家看看成成?
走在前面的李冲陵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越飘越慢,停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的林宛。
宋律师:“怎么了?”
李冲陵没回头,看着林宛皱眉:“你先走,我有事。”
林宛听到他们的对话抬头,发现李冲陵正看着自己。
宋律师疑惑不已:“有什么事吗,是落下了什么?”
李冲陵不再回应,而是盯着林宛,眼神疑惑,他不知道林宛是怎么了。
林宛见状,慢慢飘过去,飘到他身边,说:“我突然想到,其实我跟去也没什么事,要不我不去了,我去蔡家看看成成。”
李冲陵:“蔡家我没去过,万一放了什么东西,你想被瓮中捉鳖?”语气不太好。
宋律师诧异地看着他:“什么?”
林宛犹豫的点也在这,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不太高兴:“凶什么凶!”
李冲陵神情一顿。
两人谁也不说话了,自顾自跟着大部队往前走,宋律师和李冲陵说话,他也不理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宋律师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这个青年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今天本就不是太值得高兴的日子,吴妈妈心情也不太好,一顿简餐用完,宋律师告辞,朱虚文两兄弟回酒店,李冲陵为了吴泗,留下在吴家。
毕竟吴妈妈白天才受刺激晕过,他又“网开一面”,做传声筒,让她们母子聊了半个小时。
晚上,他睡在吴泗的小房间,吴泗守着他妈妈,林宛傍晚之后再没理过他,独自在客厅。
半夜,李冲陵开门喊她:“进来。”
林宛翻白眼:“李道长,半夜请女鬼进门,你这是搞聊斋艳遇啊?”
李冲陵低声:“别吵到别人,我有话和你说。”
林宛又翻了一个白眼,但还是进去了。
李冲陵坐在吴泗的小床上,看着林宛:“你想你家人了?”
林宛垂眼:“那毕竟是我儿子,我得去确定他是什么想法。”
李冲陵:“下午语气不好,我道歉,你的事我一直记着,本打算这边结束就陪你过去看看。”
林宛脸上的不快慢慢消失。
其实也没什么好不快的,今天也是见鬼了,两人莫名其妙就语气不好,他那个阴阳怪气的语气一下子把她本就不高兴的心情点燃了。
“算了,你说的没错,是我没头没脑提起来……”
李冲陵打断她:“下次吃饭不叫外人,你和我们一起吃。”
林宛抬头,惊讶。
李冲陵脸上和以往一样,看不出什么变化,问她:“还有觉得什么不方便的?”
林宛下意识摇头。
李冲陵勾唇:“行,那休息吧。”
林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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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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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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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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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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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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