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无星。

  赵令曦靠在枕上,深一下浅一下地呼吸,左贵人那一刀扎地不深,若再深一点点,她难保还有活路。

  她身前的屏风外,有一抹清瘦的影子,他微微佝偻着背。

  “娘娘”他沙哑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像一管破损的萧,“奴才审过珍珠了,她都招完了,这是供词。”

  赵令曦示意他递过来,屏风外的影子轻轻移动,待走出屏风后,剔透的琉璃灯照亮了他的面容。

  宛如轻薄纸片的肤色在灯火中镀上一层淡淡的暖,让他整个人也少了些许易碎感。

  赵令曦从他手中拿过供词,只看一眼,便觉得十分愤怒。

  “穗儿在你那吗?”她压抑着怒气,低声问道。

  徐有容点点头,“端王将她送进宫,原本要将她交给你去揭发贤妃,但近日事发突然……奴才没能在你身边,有容罪该万死。”

  他话音落地便跪下来谢罪,珍珠是贤妃的心腹丫头,嘴巴硬得很,他专心审了一日,才撬开了那张嘴巴得到了这张满意的供词,在踏出慎刑司之时,便得到了延禧宫失火,昭妃救三皇子的消息。

  他顿时只觉得天要塌了,待他跑到延禧宫的时候,见火势凶猛,他不顾一切要冲进去救她,却见端王抱着她从火海里跃了出来。

  “本王将她带出来了。”端王一笑,将怀里的女子递到他面前,他颤抖不已接住他。

  那一刻,他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叩谢诸天神佛!

  “不是你的错。”赵令曦吸了一口气,向他伸出手,“有容,扶本宫起来。”

  “娘娘,你有伤,还是歇歇……”徐有容皱了眉宇,担忧地道。琇書蛧

  “趁着天还没亮,把这件沉冤多日的案件了了吧,不然,本宫怕地下的静嫔睡不着,又怕贤妃睡得太好。”赵令曦在他的搀扶下,悠悠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们走到门前,一阵夜风吹来,她驻步于门前,望着庭前硕大的圆月,虚弱的身体兀地升起些热来,她仰月而笑。

  赵令曦未惊动任何人,坐在撵上,墨痕画蝶伴着左右,徐有容替她们往前面打着灯,一行人静悄悄地行在月下。

  阖宫都沉睡在宁静的月夜中,这个夜晚,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且安宁的夜晚。

  *

  未央宫的值夜宫人看到不远处行来一行人,心中诧异,赶忙上前,看到来者正是昭妃赵令曦。

  “不用多礼,去通报吧。”赵令曦勉强坐直身子,她胸口的伤口好似已然撕裂了,疼得微微皱眉,“本宫有要事禀告皇上。”

  “可是皇上已经……”未央宫的太监面露难色,让他得罪昭妃他又不敢,让他去吵醒皇上他更加不敢。

  “叫醒他。”

  赵令曦捏紧了扶手,若他不去通报,决定自己去敲门,她不信这般还吵不醒皇上。

  御前大总管王德全听到了动静,甩着拂尘跑了过来,“哎哟,这大晚上的,娘娘您怎么来了?这风里大,奴才给您通报去。”

  说完提溜着那个值夜的小太监去通报,走了两步,大总管王德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个兔崽子不要命了是吧,昭妃你都敢惹……”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显得无助极了。

  王德全没有功夫教训他,赶忙去通报一声,皇上虽然躺下了,还未睡着,听到是赵令曦来了,腾地翻起身。

  “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来了?”

  这话刚落,掀开被子下了床,吩咐王德全,“快让她进来。”

  皇上披了件外衣坐了起来,看着赵令曦面色苍白地走进来,减去了平日里的明丽和锐气,反而平添了几分柔弱,让他心中莫名产生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但皇上很肯定,这是一种错觉。

  “这般晚了,你不好好歇着,来朕这儿做什么?”皇上让王德全给她置座。

  赵令曦咳了咳,让徐有容将珍珠的供词递给皇上,“臣妾深夜造访,打扰圣驾休息实属不该,但这涉及人命之事,臣妾万万不敢拖延,请皇上明察,还静嫔一个清白与公道。”

  皇上皱着眉打开供词,上面一五一十详细说明贤妃是如何与左贵人勾结,栽赃嫁祸,下毒索命。

  “左贵人因嫉恨静嫔与臣妾亲近,与贤妃勾结,买通穗儿,故意盗取陈贵人的首饰头面放置静嫔宫中,然后又向陈贵人告发静嫔盗窃,利用陈贵人杖打静嫔。”

  “若一举打死,陈贵人定然逃脱不了罪责,静嫔也死了,而这一切在臣妾宫中发生,本宫亦难逃其咎,这是一石三鸟啊,但偏偏臣妾多管闲事,没让陈贵人打死静嫔。”

  “贤妃的母亲祖籍在北边,与蛮夷的商道接壤,故而得到了一味叫做涂儿佛的药材,这药若用得得当能医人,若将它用在毒药之中,亦能杀人,这味药最奇的地方还是,它还能制成香料。”

  “左贵人从贤妃那儿得到涂儿佛,用它折磨静嫔,让她伤口不得愈合,一点点儿折磨着她,使其五脏六腑皆成絮,再世华佗也难救,最后喷出一腔热血,命也尽了。”赵令曦冷静地说着,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却颤抖不已,每说一个字,静嫔的样子便在脑海中浮现一次。

  最后她看着皇上,冷静至极,“左贵人用涂儿佛制成了迷香,送给了贤妃,而贤妃将它用在了您身上。”

  皇上的脸色唰地沉下来,捏着那纸供词久久未语。

  赵令曦侧目示意徐有容将穗儿带上来,“原本想将珍珠带上来让您问话的,但她是个犟嘴,臣妾就下手狠了些,就不脏您的眼了,有什么话就问穗儿吧。”

  “她们的计划可是滴水不漏,让人假冒陈贵人的宫女去找的穗儿,穗儿险些被人害死都以为是陈贵人下的手,瞧瞧,咱们这些蠢人都被贤妃与左贵人耍得团团转。”赵令曦抿出一丝冷笑,掩饰自己因伤口撕裂而疼痛的表情。

  皇上将手中的纸张拍在桌上,帝王之怒缓缓凝结,但赵令曦并不止步于此,继续道,“贤妃仗着自个是丞相之女,丞相疼她,帮她清理痕迹,多次想杀穗儿灭口,又安插眼线到太后宫中,那个眼线皇上或许认识,叫小信子的,如今也在慎刑司里。”

  皇上彻底恼怒了,“来人,立即将长宁宫锁上,贤妃没有朕的命令这辈子都不许离开长宁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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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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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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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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