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南来北往的散修都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但都对这地方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冬天的时候,山上的枣树都枯冻着,在两个丘峰之间有一片平坦长坡,日光照不到阴影处,越往坡下滑越冷。
“分头包抄,给我拦住他!”
此时不到当午,山坡上七八个小影子追着一个影子奔跑。
追逐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头前那孩子实在跑不动了,被三五个人死死的摁在雪里。
这里三面长坡,只有西南一条土路,走出去就能看到大商道,可惜出口被雪掩冻住,以这群孩子的身高不太容易踱过去。
“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
这些孩子穿着皆邋遢贫苦,但身子长得还都算结实,为首那货估摸有十六七岁,明显比其他孩子都大三四岁。
“梁师兄问你话呢,哑巴了?傻秃子!”
一个巴掌从侧脸直接贯出去,死死的打在被摁在雪里的黄布破衫孩童脸上。
“哈,你们看,他还是不说话,秃子变哑巴了,哈哈。”
“呵呵呵~”
“哈哈~”
那七八个孩子都哈哈随着老大嘲笑,只有一个女丫头站在最后面握紧粉拳一声不吭。
随后,几个小弟们把那孩子布袋里的月利和一块完满紫灵玉狠夺出手。
“这么好的灵玉也是你这傻秃子能拿的?下次长点眼睛,去你的!”
临走前,孩子王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一群人就这样耀武扬威哄哄闹闹的离开了。
他们向着日光走上山坡,跟在最后的瘦丫头一步三回头,约摸着秃子哥可能只是没力气,等会儿就能爬起来了。
……
那群人沐浴着冬日的日光消失在山坡顶,阴冷的风吹到坡底,被别人叫做傻秃子的孩子艰难的爬起来,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布袋。
“该死的,等你岳爷爷长大以后,有你们好受的!”
一步步爬上山坡,坐在一颗枯断的柳树桩上,傻秃子开始发呆冥思。
他今年刚满十二岁,来这里已经七年了,得师父庇护,这些年过得还算将就,只是一直被那些名义上是师兄的家伙们欺负就有点不爽。
不过也仅此而已,自记事起,自己一直在上河城沸水街偷吃的,大概偷了两年多,快要饿死的时候才被师父捡回来救了性命。
听说当年师父捡他回来的时候,破袄里写着「岳氏子关情」几个字,那么师父猜他的俗名应该叫岳关情,总是透着一股风尘味儿,令人讨厌。
他虽然讨厌这名字,师父倒是习惯了叫他小岳,师兄师姐们习惯叫他傻秃子,傻秃子外号由来是八岁那年自己玩火把头发烧没了,不管是小岳还是傻秃子,反正都比那劳什子岳关情好听。
“师父啊,你快回来吧,再不回来,我这个月的修炼又要落后了,距离帮你收购风月楼又要远好多年嘞!”
心情憋闷的厉害,傻秃子就仰头大喊,虽然每次都没人回应,但这样最起码他心里舒坦一些。
风太冷了,冻得嘴唇发颤,傻秃子运转灵力暖暖身子,只可惜他那点灵力储备只能维持半柱香,所以用个五分之一,就收手往住处赶。
没错,别看他屁大一点,已经有练气一层的修为,不只是他,在这小山丘居住的十五六个人都是修士。
天上忽然有一道橙绿光团飞过,傻秃子起初没看到,反而是那光团折返回来冲向他时,他才发觉。
“哇哇哇,哈哈哈,我修成心想事成了,我修成心想事成了,师父,我在这里!”
傻秃子大叫着一跳老高,那灵团落在雪地里,露出里面人影,络腮胡子浓密,脸上刀疤依旧,一柄墨绿大刀背在身后,身形壮的跟头熊一样。
“诶,你小子,又被欺负了吧。”
刘小恒用复杂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扫了扫傻秃子,等着那孩子一头撞过来。
傻秃子疯狂奔走,欢喜的冲向那个给了他很多童年欢乐亦师亦父又极不靠谱的丑男人。
还是那双像父亲一样宽厚的胖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股温厚土灵力度来,使得自己整个身子暖烘烘,脸上的伤快速恢复。
“师父,我练成【心想事成】法了,我刚才呼喊着你,你就出现了。”
“少他妈臭屁,小岳啊,你一个练气中期都不到的家伙,还【心想事成】?这都是谁教你的鬼话……”
“啊?难道不是,可这是老刘头告诉我的,只要想着谁,每天呼喊就可以练成……”
……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踏着雪地走向这片山丘最北处的山洞,那里有一座开辟三十多年的洞窟,已经被他们在这里居住十多年了。
“崽子们,快出来迎接老子!”
随着刘小恒一声大啸,一帮人影纷纷嗷叫着奔走出来,从八岁到二十多岁各不相等,最后面是两个小丫头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枯黄老迈的人影一直在咳嗽。
“师父回来喽!”
“欢迎师父回城,师父你这次打胜仗啦?”
“师父,有抢到什么好宝贝么?”
……
一帮人哄哄闹闹的把刘小恒推搡迎拉进写着「红枣城」的洞窟里,他享受着被这群孩子当成希望和绝对领袖的感觉,每一次的满载而归都是为了能在这些贪婪的小崽子们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这次咱们可算是发了,老子一个人估计都能把半个聚宝城买下来,以后咱直接把聚宝城的名儿换成「红枣城」,哈哈哈……”
大家围坐在圆木桌上,听着这个丑男人一个劲的吹牛,每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幸福的色彩。
【青萝衣】【草履靴】【小风匕】【火球符】【金衣带】【锦井帽】【长春功】【青元诀】【避水符】……
一件件各色各异的一阶灵器灵物灵符撑满整个山洞大堂,孩子们才知道这次师父不是在吹牛。
每个人的本命同参都给配置齐了,每个人的衣裳都换上了新的入品级的衣服。
入品阶就意味着有排场,有排场,就不容易被别人欺负。
就像是一窝乞丐装成的土匪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土匪,有钱有粮,每个人都快活高兴的要死。
灯火持续到后半夜,撵着最后一个孩子去休息罢,刘小恒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自己的洞府,身后那老刘头也颤颤巍巍跟着。
“给,这可是我亲自跟赤龙门姓宋的那小子求的,约摸能吊你老小子十年寿命,再坚持坚持,别那么快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老头边咳嗽边笑着承接,紧接着,这洞屋里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良久,老头看着躺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刘小恒,笑着道:
“此番,颇为凶险吧?”
……
刘小恒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骂了一声:
“可不是,差点把老子的命搭进去,你还别说,不只是我的命,连钟掌门的命也差点搭进去,更别提他家那已经战死的陶老祖,诶……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杀斗了。”
老头颔首点了点头,“回来就好,既然赌赢了,日后就安生点儿修炼罢,等这群孩子长大,咱们也开个小门派做下去,就算是熬出了头!”
刘小恒摇了摇头:
“老头,我改变主意了,当年风月楼对咱们卑劣,那是他们有问题,但不是说这天底下每一处大家业都有问题,我有个新打算,你听听看……”
俩人一夜合计,确定了他们这伙儿人接下来的命运。
******
等到了翌日正午,刘小恒睡眼惺忪走出洞屋,点兵点将点了三个人,包括傻秃子,一起往当年小剑山旧址去了。
槐山盟军组建三十来年,每次大型水陆道场、商事会议等,一小半都在原小剑山旧址东面,现聚宝城东面举办,何况此时期还是云河宗司徒家做盟主,庆功会在此处举办就不太稀奇了。
距离大会还有一日,此时的聚宝城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刘小恒先带着那三个崽子狠狠搓了一顿,随后定了客栈,就开始去逛坊市。
于此城正中央处,城主府内,一众云河宗核心人物汇集在大厅内,司徒礼头戴云流冠,打扮的尤其精神,逐个提点此番大会关要人物。
“明日大场由祥瑞和祥吉你们俩兄弟负责,汪老给你二人助阵调度……”
“飞鹏,你与赤龙门章溴对接,配合他家黄龙殿的修士发放奖励……”
“飞剑,你带着游方站在会场外面掌握巡查队伍,保障大会顺利完毕!”
“孔老,族里那两个孩子和赤龙们的婚事也不能落下,在明年春日务必……”
“飞云……”
提到司徒飞云之际,司徒礼扫了一眼满殿,才想起来这位族弟前些时候刚刚战死,面上不由得闪过痛惜之色。
良久,他端坐在主位上,一一把任务重新下达,尽管这些事两个月前已经商定,谁能料想到魔灾捣乱,搞得此时的进程混乱不堪。
年轻一辈人一个个领命去后,留下来的都是宗门里的人精,家族的老油条,各个堂口的掌事人。
“此番大会,又不是什么涉及我宗进退的大事,宗主不必如此用心,咱家这些孩子们自能处理妥当。”
庶务堂新晋的管仲廉老头捋着胡子悠哉评点,他是支持自家坐上这宗主大位的核心势力之一,司徒礼不好当面批训,只道:
“有诸位族老在,我自然不甚担忧,可毕竟战功和声势都在人家一方,我宗既然拿了权柄,还该尽点心意!”
“哼,宗主莫担忧,他赤龙门东掀战争,咱司徒家亦是派了核心精锐跟随,还战死了三个人,有什么低人一等的。”
和司徒礼同一辈的新晋炼器堂掌事汪剑通气哼哼插了嘴。
司徒礼眸中寒光闪过,表面又只当做他发牢骚,因为死的三个人里有两个是此人的弟子,又能和他争论什么。
作为宗主,最重要的是确保自己要做的事项和门派的战略计划稳步进行下去,些许私人怨恨,他有的是办法弥补。
一番论计,散场时已是半个时辰后,殿里孤零零的只剩下司徒礼和他一直带养的徒弟司徒离火。
别看这孩子年岁不足十八,心思可通透的骇人,在很多大局势上有时候比自己还拎得清。
人都走了,也就没必要再装精神,司徒礼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茶,脑中在想着更深的事。
“师父在担忧赤龙门此番趁大会更加招眼聚拢人心?”司徒离火出口探问。
司徒礼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摇了摇头:“那一派的发展,早已超脱我宗门上下可以遏制的了,就连为师这宗主之位,亦是这几年那人一力支持的结果。”
将茶饮尽,司徒礼站了起来,又恢复那一宗之主的威仪:
“为师即将北上天雷城结丹,今次大会是整顿族众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这二十年来布局收官之时。”
这话一出,司徒离火眨眼便明白,原来师父担忧的是最后收统门楣出差错。
“火儿,你也去罢,该下狠手了!”司徒礼挥了挥手。
待那小徒弟走出殿,他负手转头,盯着香位上已经仙去的司徒业画像,眼眸漆黑驻足良久。
‘老家主,我发过的誓,一定能做到!’
******
翌日,槐山东征大军庆功会开办,聚宝城内和外面搭建的发放奖励帐落之间,人流涌动,如山如海。
按照两个月前的章程,本该是赤龙门掌门大发好人牌,被推举为零头人物宣扬三五个时辰的,可谁想临近这几天,几家内部高层突然得到消息,钟掌门伤势严重,无法露面。
于是主持事宜就主要由赤龙门黄龙殿主,也既赤龙门实权二号人物简雍,和云河宗掌门共同主持。
该到场的金丹修士,包括猎妖盟的赵良才、地兵谷吴夲、鹰眼草台拓拔南天等都在现场,甚至赤龙门很多实权人物也忙里忙外的‘服务’大家。
可就是钟掌门不露面,让不少倾慕和羡仰的散修们多有失望,尤其是那些死了亲友长辈的散修势力,在前半程大会上各个瞪着眼睛等说法。
好在这些掌权者们后半场,也就是午后开始,不再磨叽,讲条例讲的清清楚楚主动发放奖励,并且采取半分透明的模式去发放,力求让大部分人心服口服。
下午斜阳将隐时,终于大规模的普通散修战利发放时间开始,十个三丈高的帐门矗立起来,一队队执法修士排列整齐。xiumb.com
由赤龙门章溴这老头耀武扬威的喊训:
“当下开始第二轮战利发放,槐山七千家参战修士都有份,一个个排好队进去报领,由老夫和司徒小友半公开报名奖赏之物……”
然后就是第一个人开始,分路进去不同的大帐领东西。
章老头说是由他和司徒祥吉报名,实际上念了十几个人,就都安排给司徒祥吉祥瑞两兄弟和他们的手下做了。
这老东西搬了个椅子躺在两个年轻人旁边好不托大,不过来领取战利的这些散修们也都可以理解,毕竟人家赤龙门今天动动手指就能掌握他们这些虾米的生死。
能公平给点好处就算对得起良心嘞。
不一会儿站在平原上的大几千号散修人群,就听到自帐篷里走出来的一些年轻修士欢叫声:
“在下不是在做梦,你赤龙门竟然真的愿意将这柄二阶【冰雹剑】下发给我?”
“哈哈,筑基丹,真的是筑基丹,老子终于可以去筑基了……”
“【小轩辕剑谱】,前辈真是说话算话,若赤龙门他日还有战事召集,柳某必定以命相陪!”
……
一波波惊喜发散开来,引得外面的散修人群一次次骚动,章溴偶尔大喝一声,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们莫大惊小怪。
另一边,刚出战利派发帐落外,就是一家家大小不一的交易摊贩,那些散修们有的东西不需要就去和别人交易更换,有些有所求,就挂着牌子吆喝求购。
当然也有一些泼皮无赖,一些下三滥散修们盯着那些刚出来待宰的羔羊准备下手,可惜云河宗和赤龙门下组织了巡逻队和安全保护区。
针对战利顺利让受用者受用这件事,高层早已经做过多道防御处置,甚至最高级的一个承诺是,只要出现在槐山修真界被抢走派发的战利的事件,槐山盟军会直接出手敢于追杀作恶者。
人心中的恶念是斩杀不尽的,但是只要讲清楚作恶要付出的代价比作恶本身获利恐怖十倍,那作恶率必然下降。
战利的派发持续了三日,之后进入第三轮进程,便是由赤龙门和云河宗两家组织头面人物去一家家安抚那些东征战役里死了盟军修士的散修势力们,额外再补贴一些灵石弹药或者满足一些要求。
这样一来多数势力都能心服口服,毕竟谁也不会和灵石丹药甚至是大宗门的庇护过不去。
一番安排,十来日就过去了。
******
寒风朔朔,藏风山上一队队弟子们拖着疲惫的躯壳回山门汇报。
简雍风尘仆仆的走进天枢殿,笑到:
“最后一家也安抚完成,此番大会基本告一段落,寒亭的那件事全程都未曾对他们交代,也几乎无人提及此事,依我看,这事算是过去了。”
案牍之后,披着黑色雪裘的钟紫言伏案写着什么,片刻后,收笔咳嗽了两声:
“那便如此,五日后你再发请帖,邀此间势力来年夏日去清灵山参加我派开山大典。”
他见简雍还站在当场,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又道:
“司徒礼前日来信,说他将北上天雷城结丹,此事你怎么看。”
简雍一听,霎时露出惊色,久久平复后,回应:“他刚上位并不算久,如今既然敢去结丹,那说明云河宗内部即日就将大整顿,此人当真有魄力。”
那司徒礼前些年总总行为,在赤龙门这边几位看来,着实是差点意思,但此时这么一招,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原本司徒业死后,云河宗内部两系虽然妥协把司徒礼抬起来,但其中争斗还是不少,可司徒礼这么一下,直接说明他并不把那些暗地里的矛盾当回事儿。
可不让简雍高看一眼。
“此事你严令门中子弟不许参与,还有那两桩婚事,联姻可以,但要凭此借用本门资源和声势权威,便由门规该发配出去发配出去!”
……
“另外,我这几日后要闭关一段时间,不日江枫即将从北面再返回来,到时好好招待,此人根系庞大,不可怠慢得罪。”
二人一番交谈,简雍见钟紫言气色逐渐下降,便忧心提醒:“掌门,你安心养伤,我……”
“咳咳,不碍事,今夜你往后山波月洞来,我有秘事与你商议探索……”
两句话后,钟紫言自己克制心事,慢步走出天枢殿,缓缓去休息了。
简雍接手案牍,细致查看,继续将剩下那摞信件批罢,心中生出许多担忧。
但不知怎的,他自己近日也心绪不宁,总觉得结丹契机似乎近在眼前,可又远在天边。
******
夜间,简雍快步去往后山,打开波月洞门,步入其中。
静谧的洞室之内,钟紫言负手看着洞中水潭,早已等候他多时。
月光自峰窗透下来,照在宁静的水潭中几无声息,只一滴滴水泛起不可查的微澜。
“掌门,你近日神色深沉,自归来后性情似乎有不小变化,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那中年男子转过身来,鬓角的白发随身微动,眸子如深邃星空。
他将一卷碧绿灵光裹着的玉简摆浮出来,道:
“此简乃是师伯仙去时临时篆录,内中谈及三事,涉我赤龙门未来两百年机要,你且看看。”
简雍心神震荡,严肃接过玉简,神识入内,良久才出神来。
“投入玄都冥府来应对开辟战争、结婴计划、神剑御火真诀……这?”
钟紫言颔首道:“桩桩件件都是大事,一个不慎,踏错既是万劫不复。”
“……掌门,老祖他弥留之际写就此三条纲领,是不是……太过激进?”
简雍是个保守的人,这在门派里甚至整个槐山都不是秘密。
钟紫言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我看这三件事,件件都是目前最正确的抉择,已不能算作建议。
当日我亲身经历那场大战,师伯借万阵盘和冰炎寒煞珠直入假婴境,以那时的智识和他能感悟到的东西,已非你我可以揣度。”
简雍思来想去,又试探问道:“那掌门你的想法是?”
钟紫言聚目会神,盯着简雍道:“我知你本命乃是兰台秘典,你可知此物之名源出何处?”
简雍莫名提神,“掌门对此有所闻?”
“此乃佛门至高修真经文【愣迦经】中所载之物,其中婆娑世界中掌管万物算衍之地便是此名!”
“啊?”简雍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本命物竟然与佛门有渊源。
“莫要吃惊,此事我亦是刚自那场站争后截获的古籍中所闻,唤你来便是想看看,如今你筑基已近圆满,可掌握一些推衍手段?”钟紫言又将不少星盘和命图等物什摆放出来。
简雍一脸迷惑,“推衍?这是何手段?”
钟紫言若有所思,便将他心中所想讲出:“所谓推衍,即是观天之化,推演万事之类,这其中又有多个流派……”
二人依次际语,终于在后半夜,简雍大叫一声,“掌门,你说的莫不是这物?”
他翻掌之间,手中四个元光古字浮现,日月合定依次排列,如今那最后一个字即将圆满。
“我起初并不知他们如何应用,如今听你一番解说,似乎已然通悟一些东西……”
简雍盘膝冥坐,闭目感应,不消片刻,将前面那三字‘日’‘月’‘合’一一内中游览,他额头细密汗珠抖擞,睁开眼睛:
“果真如此,确是推衍之技,念头如此通达,等我再细细观其……”
谁曾想,再次进入那‘定’字中,一发不可收拾。
月影消退,波月碧绿,骤日如梭,钟紫言看着眼前的简雍如入梦中,只觉得尤其神异,那便做个护法罢了。
眨眼之间,一日日,一周周过去,简雍的状态好比那金蝉,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一晃眼便是三个月。
直到春寒料峭,南燕北飞,波月洞中汹涌澎湃的灵气高涨起来,钟紫言步入洞府,捋须颔首,“该是你的际运,谁又能抢得走。”
简雍枯瘦的身躯逐渐恢复灵机,他缓缓睁开双眼,古井无波。
识海中那日月合定四字交相融合,逐渐变成另外一本较小却金光逼人的书卷,细看乃唤做【牵机乾坤录】,沉入其中,脑海里传响道音:
“梦黄粱千载,浮生终成影,汇山水一卷,缘起伴君游。”
简雍顿时满目泪流,欣喜大笑:“掌门,我看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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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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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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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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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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