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礼物,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热情洋溢。
这不是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而是善于钻营的人没脸没皮。
石悦被郑燕芳抱着手臂,一口一个姐的叫着,那亲热劲,仿佛黏在鞋底的口香糖,甩都甩不开。
郑石节更是主动散烟,对林正道好一番吹捧,都不看好的时候选址开发区,有魄力;开发区那么多买卖,选择开饭店,有商业头脑;现在生意做大,赚了钱,说明懂经营管理……
归根结底一句话:
贤侄你混出来了,切记拉叔叔一把!
基层待过的,真要巴结奉承,普通人谁能顶得住?
一是抹不开面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二是奉承话听的脑袋发晕,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正道,以前咱们两家多有误会,那是平时来往太少,也没共过事,缺乏了解和沟通,。以后回县里,必须得去找我两杯,我来市里,也得去你饭店歇歇脚,怎么样?”
石悦虽然不知道郑家父女中了什么邪,但她这些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着石熙和郑燕芳能够家庭和睦,少惹老人生气,对于递过来的橄榄枝,没有不接的道理,忙道:“郑叔,是我们该多去拜访你才对……”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空了就多走动,不用特意,咱们相处,越是自然,越是亲近。”
看着满屋子的其乐融融,林白药也没打算搅局。
对付亲戚,要因地制宜,看人下菜。
千万不要奢望亲戚们都是通情达理的实在人,像郑家这样的,不可能交心,也不可能真的两家当成一家。
只要你过的比他好,永远压住一头,他就永远是你最好的亲戚。
场面上绝对过得去,人能说会道,脸皮厚会来事,你想不到的细节,他能想到,逢年过节,亲戚聚会,敬酒暖场,就没干不成的。
所以,为了让石悦和外公外婆省点心,林白药借着胡伟康的局,稍微拿捏郑家一下,见他们识趣,也就罢了。
其实,最low的装逼就是在亲戚们面前,然而接触最多,也最让人糟心的也是某些奇葩亲戚。
对付这些人,重了,父母脸上过不去;轻了,记吃不记打。
只有林白药这样不轻不重,既教训了人,又让他们自个服软低头,分寸感到位,方方面面都无话可说。
郑石节提出要请楚刚吃饭,林正道强撑着心里的底气给楚刚打了电话。
作为工具人,楚刚没答应吃饭,只是再次来到林家,面对郑石节的马屁和殷切期盼,他想了想,道:“好吧,既然是林叔的亲戚,我找人说说情。但八万块钱,数目太大,不可能立即给你们,就是市长打招呼也不行。我只能保证,等到结案,不管别人如何,首先保证你们这八万肯定全数返还……”琇書網
郑石节没能完全如意,可有了楚刚的保证,至少心里能放下点不安。
时间长短无所谓,只要钱能要回来,也总比鸡飞蛋打好。
接下来两天,杨副局那边取得重大突破,囚徒困境的博弈,让齐鸣没怎么抵抗就松了口,交代了他和胡伟康参与的多起诈骗案和杀人案。
这比林白药预料的容易许多。
主要原因,他不是罪犯,没进过局子,对里面的手段和嫌疑人要面对的压力估计不足。
杨副局又有意表现,抽调了手底下最能审的几名干将,短短四天时间,成功拿下。
齐鸣的口供涉及四个省,多个县市,鉴于案情重大,杨副局上报市局,市局又上报省厅,决定成立专案组,联合各省力量,开始进行全面抓捕行动。
杨副局告诉林白药,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胡伟康和齐鸣基本没有活着从监狱里走出来的可能性。
至于说那个神秘的第三人,胡伟康承认是瞎扯,齐鸣也说核心只有他和胡伟康两个。
那些伪造的证件出自他的手,合同是花钱找的第三方机构,已经联系了当地警方,发现那个机构人去屋空,在房间里确实找到了相关的合同底稿,其他的也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不过,这些都和林白药无关了,他忙着陪石悦逛街,买点上大学的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虽说到越州再买也是一样,可妈妈的心意不能拒绝。
况且,两世为人,更懂得母爱之伟大,多陪陪妈妈,林白药也乐在其中。
这天晚上,距离开学报道还有一天的时间,楚刚告诉林白药,李大老板回来了。
李大老板,真名叫李崇山,也是苦出身。80年代凭借胆大,倒卖各种物资发了家,又赶着92年认购证大赚了一笔,后来是什么赚钱做什么,炒房、炒股、炒期货,赔赔挣挣,到98年的时候也已经积累了千万身家。
知道的人都尊称一声李大老板,很少提及真名。
李崇山两个月前去南边谈生意,其实是带着省里几个部门的领导去游山玩水。
四月份的时候,他在省里一个过千万的招标项目通过三轮报价,准备定标时,被另一家大公司下黑手给截了胡,双方因此积怨。
这次本想通过这几个部门领导帮忙,拿一个新工程,结果消息又被对家公司给知道了,搞到了其中一个领导的黑料,人还在外地游览,就被勒令回越州,刚下飞机,直接带走。
其他几个领导也战战兢兢,慌忙中止了行程,回越州后却也不肯再接李崇山电话。
李崇山不知道省里的形势,怕被那个领导连累,徘徊在外,关掉所有联络方式,不敢露头,而是派心腹携带巨款,到越州进行打点。
钱流水般花出去,直到几天前探听到消息,案子基本没牵连到自己,这才动身回到了东江。
两次折戟,前前后后搭进去两百多万,商业损失在一百多万,光摆平各方面就花了几十万,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崇山也算是枭雄人物,流血流汗打出来的江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按照前世里的走向,这次回来,他私下里找到楚刚,要办一件事,正好楚刚为了救那个住进ICU的兄弟江海的命,急需二十万,便答应了李崇山。
什么事,值二十万?
自然是写在《刑法》里的那些事!
绑架对头公司处在核心位置的一位副总,根据之前掌握的部分线索,逼问他某些涉及更深层面的黑料,想以此来扳倒对头公司的靠山,再一雪前耻。
楚刚把事办砸了,或者说那就是一个陷阱,他把自己几个兄弟折在了越州,无路可逃的时候,李崇山还是讲义气的,把他安顿到了秀明山别墅,躲藏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被警方抓到。
这是楚刚的悲剧,也是李崇山的悲剧,他的公司随后在对方的多番打击之下彻底破产,曾经的千万家产化成了小清河里的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而李大老板的名号,也随着浪花东去,终至默默无闻。
“我陪你去见见李大老板!”
林白药说起来还欠李崇山的人情,借人家的别墅拍摄金曲,又借人家的虎头奔装了两次逼,现在人家的那辆富康还在开着用……
李崇山可能根本不介意这些小事,但林白药不能因此就理所当然的顺着杆子往上爬。
人情世故,重在人情,没有人情的世故最找人厌烦,也走不了远路!
……
李崇山是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肩宽腰粗,手臂很长,几乎过了膝。
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龙精虎猛、精力旺盛的时候,走路快,坐姿直,透着雷厉风行的爽朗和干脆。
“刚子,这位老弟面生,不给我介绍介绍?”
楚刚道:“这是奥门来的林先生,偶然结识,我现在跟着他做事……”
林白药笑道:“我和刚哥合作做点小生意,今夜冒昧前来,有些失礼,李总莫怪。”
李崇山大手一挥,道:“我一个大老粗,又不是皇帝的金銮殿,愿意来的都是朋友,谁客气,就是不给我面子。”
他吩咐人去准备酒菜,随口问道:“刚子,听说你手下有兄弟重伤住院了?缺钱的话找我,别误了病。”
“林先生给了我三十万,我那兄弟江海已经没什么事了,多谢大老板挂念。”
李崇山愣了愣,他回来的路上还盘算着怎么用这笔钱让楚刚答应办那件事,现在貌似不用盘算了。
人不缺钱……
这下麻烦了。
他手底下没有像楚刚这样能干的,找别的门路又不放心,一时间神情有些呆滞。
楚刚试探着问道:“大老板?”
“嗯?”李崇山猛拍下额头,道:“白天没睡好,走神了。林先生够义气,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等会咱们不醉不归,好好喝一场。”
林白药笑道:“喝酒就不必了,我今晚拜见李总,是因为之前没经允许,借了李总的别墅和车子,特地负荆请罪来了……”
楚刚忙说了前因后果,当然没解释那么清楚,就说有事借了别墅,接送客人又接了车子。
李崇山脸色一沉,道;“瞧不起我是不是?我早跟刚子说过,房、车、钞票,都是王八蛋,有了不稀奇,没了不心疼,朋友要用就随便拿去用,真遇到喜欢的,给我说,送了也没啥。”
“李总局器!”
后世因为楚刚,林白药深入了解过李崇山这个人,整体而言,他还是挺喜欢对方的。
为人仗义疏财,有钱了不玩女人,对老婆恩爱如一,性格爽朗大气,对朋友对员工都很好,以至于公司破产之后很多年,还有曾经的员工怀念这位李大老板。
他是属于这个时代造就的草莽枭雄,借时势而起,又因时势而落。
“这样吧,我听说李总在省里的那些事,也恰巧认识几个圈里的朋友,或许知道一些李总不知道的消息……”
李崇山不是太震惊,他和对头公司的争斗,在省里不是秘密,只要在圈子里有些能量,都会听说几分详情。
但他很好奇,林白药究竟知道些什么消息,竟是他不知道的?
“请说,老李我洗耳恭听!”
“贵公司是不是有位行政副总叫魏安顺?”
“是,他是我妻弟,虽没什么大本事,但胜在是自己人,一条心,用起来顺手。”
林白药严肃的道:“李总,你首先要明白一点,我和你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甚至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其次,我和魏安顺也从没见过面,无冤无仇,犯不着冤枉和诬陷他。”
李崇山听出话头不对,眉心拧成川字,好一会道:“我明白,不管是好话坏话,我自会去查,不会怪到好朋友身上。”
“有李总这句话,我就没什么顾忌了。”林白药道:“你的对头公司,上次为何知道你们的报价底价?这次又为何能算准时间点把你在省里的关系网给清洗干净?”
聪明人点到即止,李崇山沉默了半响,眼睛里散出狠厉的杀气,道:“魏安顺?”
“就是你的这个妻弟出卖了你……”
前世里李崇山的公司受到疯狂打击,但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只不过最危急的关头,魏安顺带着十几名技术和业务骨干,公开跳槽到了对头的公司,李崇山才知道魏安顺早被对方收买,从此心灰意冷,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导致兵败如山倒。
那时候很多人骂魏安顺狼心狗肺,但他得到的钱足够过下半辈子,哪里会在意这些隔靴搔痒的骂声?
而事实也是如此,他的日子,过的比大多数人滋润太多了。
“谢谢!”
李崇山站起来,双手握着林白药的手,眼神充满感激,道:“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从哪来,但我知道初次见面,你给我说这些,想必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我老李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蠢蛋,这个事,我马上就会查清楚,若真是魏安顺,我会利用他,让对方栽个大跟头……”
林白药想了想,送佛送到西,还是决定再多劝一句,道:“李总,做生意不是打仗,不一定非得拼个你死我活,这里的生意做不了,还有别处的生意可做,犯不着结成死仇。你也清楚,对方在越州的势力盘根错节,你是过江龙,人家是地头蛇,就算能利用魏安顺坑他们一个两个项目,伤不了筋,动不了骨,根本无关要紧,反而会召来对方的报复,得不偿失。”
李崇山接连吃亏,一直咽不下那口气,脑子里想的是怎么和对方斗到底,哪怕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可突然听了林白药的劝,好似从癔症里惊醒过来,能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肯定不是只知道蛮干的莽夫,他陷入了沉思。
林白药目的完成,还了人情,就不必再觉得亏欠,至于如何抉择,那是李崇山自己的事,只要把楚刚从这个漩涡里摘出去,其他的,各安天命!
“李总,我还有事,告辞了。对了,刚哥以后会专职负责公司里的业务,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不会再沾手了,游艺厅那边还得麻烦你再找人坐镇……”
李崇山忙道:“不急,今晚我做东,咱们好好谈谈……”
“不了,我真的有事,况且李总你心思不宁,估计酒也喝不好,还是先去办正事。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一醉方休。”
“好吧……”
李崇山确实记挂着去查魏安顺,见林白药如此仗义,心里也着实欢喜交了这个朋友,道:“等我稳住阵脚,一定要摆场好酒,林总务必赏脸。”
“一言为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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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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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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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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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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