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翦不做声了,压低脑袋,做错事似地挨着爷爷的教训。

  看他这副焉叽叽的模样,老爷子发了一顿牢骚,也不好再继续敲打这个本就不自信的孙儿,无奈地长叹了一声,驱着轮椅去窗户旁消火散气。

  看着爷爷苍老的背影,盛翦胸口闷闷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他知道爷爷和爸爸都是为了他好,这才会变着法子撮合他和武曼,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安排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战胜自己心里的关卡,彻底打消疑虑之前,他不敢莽撞地开那个头,更不敢交付真心出去。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盛翦慢慢地走过去,在老爷子身后停下来,低声道:“爷爷,您……您真的觉得,我和她合适么?”

  老爷子还堵着一口闷气没发泄完,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故意埋汰他道:“合适不合适,也得真正处过才知道吧!你连机会都不肯给,谁知道呢!?”

  盛翦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抿着唇沉默下来。

  老爷子虽然气他不争气,但到底还是心疼他的,缓了语气道:“阿翦,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真嫌人家小武总比你高比你帅比你年纪大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无话可说,以后我再也不提这事了。”

  听出他话中透露出的浓重失望,盛翦心头一刺,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是的爷爷!我、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该怎么应对才是正确的!而且、而且武总这么优秀,按常理来推断,她应该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吧!”

  老爷子转过头,神色复杂地打量他,狐疑道:“……真是这样?”

  盛翦点了点头,低下声继续说下去,“也许你会觉得我没出息,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怕这只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笑话而已……万一我对她认了真,回头她却发现,其实我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要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烟花虽然灿烂,却极易冷却。

  武曼的热情来得太快,忽略几年前被她救了的那次,今晚才是他们第三次的正式见面,她就对他告白,甚至连结婚的事都提上了日程。

  正常人都会被这个火箭速度吓到吧?

  老爷子安静地听他说完,长叹了一声,妥协道:“行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不催你了,你就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吧。”

  盛翦暗松了口气,双手放在老爷子的肩头上,动作娴熟地帮他按摩起来,轻声道:“爷爷,我知道您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放心吧,我会好好把握的。”

  “你要真能把握住就好了。”

  老爷子望着窗外的月色,爬满褶子的脸上有层掩不住的倦色,“我已经是把半截身子都插进土里的老骨头了,你爸爸现在和你大哥住一起,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了!看不到你结婚生子,我拿什么颜面去见你奶奶呢?”

  盛翦鼻子一阵泛酸,强撑着笑脸道:“爷爷,您别说不吉利的话!医生不是说了么,您身体状态不错,再活个20年都没有问题!”

  老爷子苦笑了声,叹气道:“但愿如此吧。”

  爷孙俩专注聊着天,丝毫没注意到,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武曼背靠白墙,听着从门缝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表情似有所思。Χiυmъ.cοΜ

  她并不是故意偷听的,她爷爷落了个怀表在桌上没带走,刚发现了,差她过来取回去。

  没想到,竟让她无意中听到里边的话。

  武曼没有在此多做停留,很快回到了隔壁的病房里。

  见她空手而归,武爷爷疑惑道:“怎么,没找到怀表?”

  武曼朝他笑了笑,说道:“不是,那边在聊正事,我不好打扰,明天再去取吧。”

  武爷爷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了然地点点头,冷不丁问道:“你觉得阿翦怎么样?我刚看你频频偷看人家,似乎还挺中意那孩子的。”

  武曼在沙发坐下来,放松地往后靠上去,闭着眼睛轻笑道:“他很可爱,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跟他在一起很放松,不用费劲去猜。”

  武爷爷也笑了,赞同道:“他确实是个好孩子。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却陪着老盛在医院住了这么久,成日尽心尽意地照顾着,能自己做的事,绝不让护工动手。能做到这个份上,哪怕他是装的,也装的很像了。”

  武曼心头微微一动,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盛翦的脸,嘴角缓缓地扬起了一抹笑意,低声喃喃道:“是啊,所以我要把他拐回家,让他变成咱家的人。”

  翌日清晨。

  盛翦被生物钟叫醒过来了,简单地洗漱干净后,他换了衣服,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遍屋里,这才去唤醒爷爷,伺候他洗漱更衣。

  正忙活着,忽然,有人敲了病房的门,护工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一个身穿黄衣的小哥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外边。

  送货小哥漾起标准的八颗牙齿笑脸,热情道:“您好!这是盛先生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以为这花是送给盛老爷子这个病患的,护工也没起疑,在送货员小哥递来单子上签上字,双手接过了花。

  盛翦正好扶着老爷子从洗手间出来,听到门口的对话,随口问了一句,“谁送的花?”

  护工从玫瑰花里掏出一张小卡片,看清上面的收货人名之后,不禁愣了一愣,惊奇道:“小少爷,这话是给您的。”

  盛翦诧异地望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护工怀里抱的那一大束鲜艳欲滴的花,并不是慰问病人常用的康乃馨水仙马蹄莲之类的,而是艳丽夺目,象征着爱情的红玫瑰。

  老爷子也愣住了,想到什么,赶紧又问了一遍,“是谁送来的?”

  护工再次望向卡片上,摇头道:“上面没写落款,不知道呢。”

  虽然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但老爷子还是高兴得不行,兴奋地笑道:“肯定是小武总送的!阿翦,看来小武总是真对你上了心,你俩的事还没完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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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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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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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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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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