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袁青的狼吞虎咽,商启之的吃相就斯文多了,不紧不慢地夹菜喝汤。偶尔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袁青。

  见他似乎喜欢吃大闸蟹,就停下筷子,亲自用复杂的工具剥了一整只大闸蟹,再将盛着蟹肉的碟子递到他面前。

  袁青刚瞧他剥得认真仔细,还以为他是打算剥完了再慢慢享用,没想到竟是剥给自己的,顿时就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推拒道:“不用不用,您自己吃吧,我自己剥就好!”

  商启之微笑道:“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大闸蟹,但我很享受剥的过程,所以,就劳烦你帮我解决掉吧。”

  袁青闻言一呆,下意识地望向他的骨碟,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整只的残骸,都是商启之刚剃出肉后,又重新摆按原样摆回去的,其形状之齐整,不细看还以为这只螃蟹没动过。

  相比之下,他的骨碟就凌乱多了,除了蟹盖和蟹身还算完整,其他全都是让他用嘴啃碎的螃钳蟹足,属实惨不忍睹。

  商启之好像不管何时何地,都是文质彬彬的,连剥螃蟹都这么优雅,衬得他就跟乱嚼牡丹的一老牛似的,粗鲁极了。Χiυmъ.cοΜ

  就在他默默羞愧之际,商启之将碟子放到方便他取用的手边,含笑着催促道:“快吃吧,吃螃蟹要趁热,冷了就寒了。”

  袁青不好再推却,便感激地还了商启之一个灿烂的笑容,执起筷子,挑了最大的蟹肉沾酱放入嘴里,霎时满口鲜美,好吃得都想连筷子一起嚼了!

  关键这还是商启之亲自给他剥的蟹,不用他费劲巴拉弄半天就能享受到的美味!

  袁青实在是高兴,想到酒柜里存着前不久客户送的珍酿,便站起身去取了酒和两个玻璃杯过来,嘿嘿笑道:“来来来,我们都喝一杯,今晚不醉不归!”

  商启之看了他一眼,见他喜笑颜开,俨然就是酒兴上头了,也没拒绝,含笑端起倒好的红酒,和他碰了碰杯子。

  就这样,原本只是打算上来坐坐的人,不知不觉中,不只在主人家吃了海鲜大餐,喝起了酒,甚至酒过三巡后,还照顾起了酩酊大醉的主人。

  “你说!我对你到底哪里不好,你要这么来伤害我!”

  袁青抱着已经空了的酒瓶子,迷迷瞪瞪地瞪着前方某处,大着舌头呼喝道,“什么阿航!叫得这么亲热,你才跟人家交往多久啊!老子、老子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听你喊过一声阿青!你、你偏心!你冷血,你无情无义!”

  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他举起酒杯又想给自己灌一口,却发现瓶里已经空了,气得直接丢到柔软的地毯上。

  完了还不觉解气,还伸长腿踹了一脚过去,凶巴巴地骂道:“滚吧你!连你也欺负我!”

  无辜的酒瓶被他这么一蹬,咕噜噜地往外滚出羊毛毯,又沿着平滑的瓷砖地板上往前滚了一大顿路才停下来。

  商启之拿着刚拧干的热毛巾走过来时,正巧看到他踹瓶子撒脾气,不禁有些好气又无奈,大步走过去,像哄小孩似的对着青年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擦擦脸吧。”

  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袁青转过头看他,眼神茫然困惑,像在努力辨认他的身份。

  虽然知道他现在醉得晕晕忽忽,或许还看不清自己的脸,但商启之还是朝他温和地笑笑,见他衣领都歪向了另外一边,便抬手摆正了回来,还顺手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大概他的动作太过温柔,袁青迷迷糊糊中,像是见到了已经过世好些年的奶奶,眼睛迅速涨红,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受到了极大委屈似地哭诉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奶奶,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李航?她凭什么不要我啊!”

  忽然升了辈份还变了性别的商启之微微一怔,想着他估计是醉糊涂了,也没去纠正他的错误认知,就执着毛巾,默默地替他擦眼泪。

  青年还在呜呜呜地哭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刚擦净的脸很快又糊上了泪水,像是要把这么多年受的委屈都通通发泄出来似的。

  商启之去洗了两趟毛巾回来,他的泪势才稍稍受了些,趴在沙发上,抽抽噎噎地反复嚷着凭什么不要他。

  商启之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

  直到沙发上的青年哭累了,也嚷累了,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才抬起手,轻轻地捋顺他柔软的短发,低声道:“她不要你,是她没眼光,不是你的问题。”

  男人的声音放得很轻,透着安抚人心的温柔,袁青心里一酸,又很没出息地流出了眼泪,哽咽着道:“我、我对她这么好,她说往东我绝不敢往西,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为什么到了最后,她却只给我发了好人卡?我就这么不值得爱吗?”

  “并不是。”商启之指尖滑过他饱满光洁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的迹象后,也就放心收回了手,温声道:“你很好,特别好,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你。”

  袁青似懂非懂地怔仲着,过了好一会,又断断续续地倾诉内心的不解,哑着声说道:“可我还是好不甘心……怎么都想不明白,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喜欢上她之后,我就没正眼瞧过别的人,一心一意地只等着她……她怎么就这么狠心,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对此,商启之也不知道徐颖是怎么想的,一时也无从作答。

  他这么一迟疑,没听到安慰话语的袁青又开始泪如雨下了,眼泪吧嗒吧嗒地顺着脸颊滑下来,简直哭成了泪人儿,羞耻又无地自容地问道:“奶奶,你会不会跟徐颖一样,也觉得我是个不配重视的出气筒啊?”

  商启之怔了一下,随即失笑,“怎么会呢,我永远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袁青泪汪汪地望着他,眼神脆弱如孩童般,“真的吗?”

  “真的。”商启之肯定地点点头,垂眸凝着他湿漉漉的眼角,和声道:“你这么聪明能干,长得好,脾气好,什么都好,如果你不是奕宸的秘书,我早就把你挖过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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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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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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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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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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