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在豫州时,褚言同我说过,他与伏衡关系尚可,但那伏衡似乎并不怎么给褚言薄面。”
赵迟微微一笑:“还有人不给褚言薄面?”
应该与褚言结交的人,都清楚褚言的身份,而褚言都是以某种目的去结交各个领域的人。
简而言之,褚言与英国公府没什么两样,都在四处拉拢各方人马。
李苏彧眉峰一敛,低沉:“你听说此番朝廷派来押送物资的人是谁了吗?”
“宋峥与我说了。”赵迟回答。
屋中气氛微微一变。
赵迟眼里的冷渐渐浓烈,他说:“放心,我会忍住。”
李苏彧眸底的情绪微深,重重的敲了敲案几,郑重道:“时机还未成熟,你我都安分些。”
“知道了二哥。”赵迟说着就隐去了眸瞳深处的冷意,脸上噙着一抹顽劣的笑:“这么晚了,二哥还不回去?”
李苏彧也恢复了刚刚那懒散的模样,想到这个时候燕回已歇下,郓城风雪如此大,别把风寒传给了她。
他扯唇一笑:“不回去。”
赵迟啧啧啧几声:“本以为你与嫂子关系缓和了呢,没想到还这么僵持着啊,不过话说回来,二哥,你们那个了吗?”
“什么?”李苏彧眉峰一皱。
“就是……”赵迟朝着李苏彧的方向靠去,声音压的极低,又一脸坏笑:“良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啊。”
李苏彧一掌拍开赵迟。
赵迟一个不注意,半个身子都砸在案几上,他吃痛起身,看着一脸阴沉的二哥,又啧啧啧嘴贱道:“本以为二哥会百发百中这个月就能听到嫂子的喜讯了呢,没想到二哥这般不中用。”
“滚!”
李苏彧的声音落下,赵迟连滚带爬的出了城楼之上的大门,也不忘停下脚步,探着脑袋又看向房中那案几后跪坐一脸寒意的男人。
“二哥要不要让褚先生看看你身子?莫不是这些年操劳战事,坏了?”
砰!
卷册好准不准的砸在赵迟脑袋旁边的大门上,吓得赵迟瞬间把头缩出去。
接着便是赵迟慌乱的脚步声。
房中安静下来,偏偏李苏彧的内心开始躁动。
他扬眉,随之下颌紧绷着。
好像身体里是有一股邪火没出发!
*
翌日。
在丑时末的时候,郓城又飘洒起了雪花。
天边刚刚起了一丝亮光后,天空飘着的雪沫渐渐变成一片一片的鹅毛大雪。
燕回今日起的及早,除了要整理好昨日圆妈妈送来的账册以及各大田庄今年的收成外,还要出府找岁月一趟。
“姑娘,刚刚二夫人身边的人来说,等下二夫人要过邑园,问问姑娘今日有没有别的事情。”岁秋对着手哈着气,这天太冷了。
燕回刚刚坐下来,继续翻动着手中的账册,说道:“二婶应该是来与我说这府中的大概情况,也好,等见了二婶后,便出府。”
岁秋在燕回身边跪坐下来,说道:“刚刚去大厨房的时候,听厨房管事妈妈说,昨夜江姑娘歇在了老太君的房中,今日一早,圆妈妈便出府,似乎是去说亲的。”
岁秋说完,看了一眼燕回,见燕回并没有多余的神情,继续说道:“将军昨夜也在老太君的院子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出府了。”
燕回掀眸淡淡的看着岁秋。
岁秋抿唇,知道自己话过于多了。
“李府中的事情少议论。”说完,燕回垂眸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
岁秋点了点头,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房中安静下来。
燕回认真的处理着手中的事情,约莫过了一刻钟,房门外就有了脚步声。
岁秋见状,立即起身朝着房门处走去,陶氏与几位侍女刚好出现在房门处。
“阿回。”陶氏走进来,看着被账册挡住的燕回,柳眉一动:“打扰到你了吗。”
燕回合上手中的账册,淡笑:“二婶,刚好忙完。”
陶氏会心一笑,便在另一边的梨花圆桌前坐下,说道:“今日要不要去苏彧母亲的铺子走走?”
燕回看向陶氏的眼神透着一丝审视,她记得,李苏彧说过,他母亲的铺子是由他姨母在打理。
“想来你应该也看出了你母亲铺子的差错。”陶氏唇角噙笑,声音轻轻柔柔:“以往你祖母觉得你那姨母过的过于寒酸,便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便让其铺子做事,只是长久了,你那姨母也忘记了如今的好日子是怎么得来的。”
“原来二婶与祖母早就知晓其中有猫腻。”燕回神情一淡,内心不由的想笑,这一家子也真是好笑,都想她做这个恶人。
“早该管的,只是碍于苏彧的面子上,你祖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陶氏说着微微叹气:“这件事你祖母有心无力,只是如今李家都已拮据,再养着这些蛀虫,饶是李家家大业大,能挥霍到几时?”
“二婶,你说笑了,连祖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做小辈的,还是一介新妇,怎能处理这种事情?”燕回真不想去做这些麻烦事,她都不用去想,处理这种事情会发生什么。
特别是与那种精于市侩的女人,静静计较又如同泼妇一般。
燕回想着,眉头微蹙:“不行二婶,我处理不了。”
陶氏见燕回那焦愁的样子,笑了笑:“不,你行。”
燕回的柳眉皱得更高了,唇角漾着不怎么明显的弧度,没做声。
“你是新妇,你也是掌家之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个时候出面,正是力威之时,也是祖母的意思。”陶氏淡淡看着燕回:“既然做了李家掌家之人,以后整个北疆所有匍匐于李家的官员,他们的家眷你都得拿捏住。”
“你这位北疆将军夫人,没有威严,怎行?”
燕回不明所以的看着陶氏,这……她的威严需要这些事情来证明?
“阿回,我们李家,比你想象中还要艰难,如今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陶氏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发哽:“我与你二叔,还有祖母,甚至整个李家的女眷,我们一家人,都靠着苏彧。”
燕回的心微微一揪,倒不是因为陶氏说的这番话。
而是想到李苏彧的命运或许与李家男儿一样,她神情又是淡了一分。
“我这辈子只能躲在你二叔的背后做什么也帮不了他的女人,但你不一样。”陶氏说着,一手摸过微湿的眼眶,继续说道:“你不像被困在内宅的女子,你能与苏彧并肩面对很多事情。”
“所以二婶能与我说说,你与祖母以及将军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处置了吸李家血的人?”这才是燕回想知道的。
照她对李老太君以及李苏彧的了解,对付这种人只是一刀的事情。
当然,这其中肯定不全全是因为李苏彧的母亲。
“这……”陶氏说着便看了一眼岁秋。
燕回给岁秋一个眼神,岁秋会意,直接退出了房中。
陶氏见状,微微叹气:“苏彧的姨母算是知道了一件隐秘之事,这些年一直抓着那件隐秘得寸进尺,加上苏彧的姨母是个难以掌控的,且那女人的丈夫还是四处游走的江湖小贩。”
“被要挟过?”燕回半眯着眼眸,李家能有什么隐秘之事会这般严谨?
“那倒是没有。”陶氏表情严肃:“只是若我们动了她,她与她的丈夫说不定会泄露出去。”
“那我去处理就不怕他们泄露出去?”燕回眉头紧蹙,她怎么觉得陶氏口中所说的隐秘之事不简单啊。
陶氏微微叹息,起身便朝着燕回走去。
燕回见状,心中竟对那隐秘之事开始好奇起来。
只见陶氏跪坐在燕回的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
午时末。
燕回与陶氏出了府。
马车朝着东城的街道缓缓行去。
就算是大雪纷飞,城中依旧热闹喧哗,接近年关,郓城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也多了不少生面孔,以及只有南边才有的物件也渐渐在郓城流行起来。
布钱庄的位置在东城街道最好的位置,铺前游人如织。
许是最近城中生人多了起来,今日铺中挑选布匹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就连陶氏走进来时也不由的惊了一下。
一袭雪白狐裘的燕回走进与这铺子中人格格不入,她扫视了一眼周围,眼神便沉了沉,摆放杂乱,不细看那些布匹都能看出算不上上品之物。
这些劣质货还需要一月不到花费五百两银子去拿货?
在看看铺子中的客人。
就算是买不起昂贵布匹的客人,也不该用这些货物忽悠人才是!
那在柜台扒着算盘的妇人,余光不经意的看到了贵气十足的燕回,她瞬间停下手中的动作,绕开柜台朝着燕回的方向走去。
陶氏去看这个月的布匹,刚想转身让燕回过来看看的时候,就见钱氏已走到燕回的身边。
“这位……夫人,喜欢什么?我有岭南一带上好的丝绸。”钱氏一看燕回的气质以及穿着就知道是贵客。
“岭南一带上好的丝绸?”燕回扬眉,又往周围看了看,淡笑:“有上好的丝绸为何不摆出来?”
钱氏微愣,一般前来她这里拿货的,都知道她的规矩才是,她皱眉:“你不是孙四介绍来的?”
“燕回?”李蓁蓁从铺子另一边的房间走出来,一看到燕回神情微变,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江蕴。
钱氏一惊,看向燕回的神情都不对了。
燕回微微侧身,面色淡淡的看着李蓁蓁与江蕴朝着她走来。
这时,陶氏走至燕回的身边。
钱氏一看陶氏,心突了突,想到刚刚说错的话,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阿回,这是苏彧的姨母。”陶氏介绍道。
燕回唇角含笑,淡淡的喊了一声:“姨母。”
钱氏神情并不好,她与江蕴对视了一眼,原本还想摆摆长辈的普,但因刚刚说错话,内心有些悚意。
“谁是你的姨母?一个假货来长辈面前摆什么架子?”
李蓁蓁的话音刚落,只见燕回抬手朝着她猛地挥来。
啪!
李蓁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打了人依旧高高在上好似睥睨她的女人,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指着燕回:“你,你敢打我?”
这一幕惊住了店铺中所有的客人。
众人看着那位雍容端庄的女人与捂着脸颊有些任性的少女。
就连钱氏都惊住了。
“燕回!你做什么!”江蕴反应过来后把李蓁蓁揽在怀中:“就算蓁蓁说错了话,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打她?”
燕回唇边缓缓噙着一抹弧度,眸光黯下来:“什么身份?”说着,视线渐渐挪到李蓁蓁的脸上:“你说,我什么身份?”
燕回的视线阴冷且凛冽,仿佛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般,缓缓朝着李蓁蓁缠绕而去。
李蓁蓁此刻感觉有些窒息,瞳孔骤然一缩,她颤抖着说道:“是,是,是二嫂。”
燕回唇角一扬,与江蕴对视,这是从来到此地,第一次与江蕴对势,她最是看不上的就是像江蕴这种女人,得不到也抱着毁掉的心思。
“比你有身份教训她。”燕回平声道。
江蕴眼眸一震,想到昨夜那个男人的薄情,以及李老太君因着眼前这个女人而说话不算话。
想到这些年心心念念的等待成了一场空。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你算什么东西!”江蕴的脸上狰狞起来,一手揽着李蓁蓁,一手指着燕回:“胆敢在这里放肆,蓁蓁是李家手中捧着的宝贝,你一个刚嫁进来的外人,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蓁蓁动手,果真是个没有爹娘教养寄人篱下的贱人!”
陶氏欲上前对江蕴动手,被燕回拦下。
燕回神情依旧平淡,她轻笑:“是吗?你恼羞成怒是为什么?是因为李苏彧要我不要你,还是,你也是没爹娘教养又寄人篱下的贱人?”
江蕴闻言,瞳孔瞪大,一手推开李蓁蓁,快速上前走两步抬起手便要往燕回的脸上打去。
手在半空中被拦下,燕回一把抓住江蕴的手,又重重的朝着一边甩开。
她眼眸半眯,冷声:“视你作为对手,都觉得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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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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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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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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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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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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