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每年都会有这样的大雪吗?”因着伏郴的人跟在身后,燕回也失去了看马的兴致,看着又渐渐飘着的雪花,轻声问道。
“每年都有。”李苏彧紧挨着燕回,高大的身影衬得燕回越发的纤瘦:“郓城这时应该也是白雪皑皑。”
往年这个时候,李苏彧都在担心军中受伤的将士该如何度过这个冬日,也要操劳将士们的吃穿用度。
今年闲散下来,依旧不能放松警惕,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在东边的关卡处发现西夏的探子。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这北疆的风光还真是不错。”燕回的手从宽大的大氅中深处,几片雪花飘落在她的衣袖,手上。
她看着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雪花,淡淡一笑:“如果北疆有岭南以及汴京一带繁华,这里真是不错的地方。”
李苏彧听着燕回的话,不知为何,好似有什么东西划过他的心尖,他脱口而出:“夫人,不讨厌北疆?”
燕回疑惑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为何讨厌?”
李苏彧本以为像汴京那些高门贵女都厌恶北疆这样的苦寒之地,起码以往在与王家来往的时候,王庸鹤的言外之意中处处都透着让他前往汴京定居,王夫人离不开王钰珑,王庸鹤也舍不得王钰珑前往北疆受苦。
燕回看着男人拧着的剑眉,低沉淡笑:“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繁华固然更让人迷眼,但北疆的风光汴京没有啊,况且,北疆又不是永远都这样荒僻,只要停息了战事,好好发展,北疆也能如汴京岭南一样繁荣。”
“夫人果然会安抚人心。”李苏彧扫了一眼燕回还伸着的手,便握住,说道:“染了风寒可不好,我不会照顾人。”
燕回低低轻笑着,回头看了一眼伏家的人,伏郴面子做得很足,但这些人应该是来盯着他们的。
“将军今夜应该会很忙吧。”
李苏彧挑眉:“过两日就回郓城。”
燕回眸子深了深,她从这个男人的语气重听出了许多不满,身边这个男人的不满,最开始她也是这个男人心里的不满。
“褚言怎没有与将军一起?”燕回突然问道。
李苏彧下意识的回头往伏家的小厮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听说汴京来了人,今日不宜出现。”
汴京来了人,燕回挑眉,汴京的人与伏家有关系的只有英国公府云家了吧。
难道是云家有人来了豫州?
李苏彧见燕回没有回应,侧眸扫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心道,莫非是听闻汴京来了人,让她想到了在汴京中的弟弟?
想到燕回在汴京中的弟弟,李苏彧不得不想燕回父亲得罪的人。
褚言说言会父母是因他而死。
但燕回又说是他父亲得罪了人。
那,燕回父亲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而燕回能从命的嫁到北疆,这背后又有什么关联?
*
风雪越来越大,也让许多看马的人都返回了曲廊中。
而伏家则是在马场不远处的酒楼之中,大摆了宴席。
伏家此番的目的就是要把今日聚在一起的人都引给云小公子认识。
而伏郴更加清楚的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像英国公府这样的高枝,谁不想高攀?
这些人想要高攀,刚好,云家给这些人机会。
只要云小公子与这些人来往密切,关系融洽。
他伏郴此番也算是大功一件。
酒楼之中的伏郴笑的合不拢嘴,虽李苏彧的确是个煞风景的存在,但他完全可以忽略,更何况到目前为止,李苏彧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虽伏郴也不是很理解李苏彧为何要把王庸鹤的外甥女带来豫州,但只要不影响他的事情,那就无所畏惧。
正是伏郴思索该如何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英国公府的时候,只见一袭玄色袍子的男子朝着他走来。
“伏家主,将军有请。”宋峥凛声道。
伏郴心间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坠落一般,他先是一愣,道:“这个时候?”
“难道伏家主不去?”宋峥说着的时候,紧握剑柄的声音咯咯作响。
伏郴左右看了一眼,见身边人也没身影,又看了看宋峥那冷冷的神情,笑嘻嘻的说道:“去,去,二公子邀请,在下怎敢不去?”m.xiumb.com
然而伏郴内心有一万个不满。
酒楼一间房中。
伏郴走进房中的时,那一袭紫衣的女子去了帷帽,他第一眼就落在了燕回的脸上,脑海中瞬间响起了某一次在英国公府的宴会上,这位女子跟在英国公女儿的身边。
许是容貌太过惊艳,那个时候伏郴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时至今日,没想到能在豫州相见。
伏郴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意外,也明白了英国公与王家为什么要燕氏嫁给李家。
这红颜祸水,可不是只是说说。
伏郴打量燕回的同时,燕回端庄的坐在主位上,那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伏郴的身上。
这时伏郴才发现,这房中哪里有李苏彧的身影?
“一年前,云家的菊花宴上,我们应该见过。”燕回漫声道。
伏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是见过,当时夫人在王夫人身边呢。”伏郴神情肃然了不少,如果是李苏彧见他,或许他还能忽悠几句,但王庸鹤的外甥女,这,属实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王庸鹤当真是把他这个外甥女弄到李苏彧的身边是为了吞噬李家?
但从他知晓的一些事情中,不像啊。
那万一这王庸鹤的外甥女真的是英国公与王家安排进李家的棋子,那他们应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当真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在不知是敌是友的时候,伏郴向来严谨。
“既然都知晓身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燕回勾唇:“云家哪位来了豫州?”
伏郴凝视着主位上那一举一动都无比端庄的女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燕回挑眸:“伏家主这般谨慎做甚?我不知道什么,会问起云家人来了豫州?”
伏郴迟疑片刻,挑着眉说道:“夫人见到了小公子?”
“云缙?”燕回想到了那位与云家格格不入的少年,皱眉:“怎么是他来了?”
伏郴见状,便知道燕回定是知道小公子是个什么性格,他也不由的松懈了不少:“夫人也觉得国公让小公子前来不适当?在下也这么觉得,小公子一点野心也没有,怎么结交今日这些人。”
燕回轻笑:“那伏家主肯定是不知国公的用意,连伏家主都知道云缙是个没有野心的人,那今日这些人一样这么认为,或许,像伏家主这样的人,反倒是喜欢与云缙这样的贵人打交道吧,心思单纯,没有野心,不巧合能让人放松警惕,或者更快的笼络人心?”
伏郴一听,瞬间顿悟过来,他怔怔的看着燕回,双手轻轻的拍了拍:“对对对,我怎么没有明白国公的用意呢。”
燕回讳莫如深的看着伏郴,云家笼络北疆的知州以及商人,是要做什么?还避讳李家。
正是此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伏郴一回头,就见那高大的身影立在房门处,他拧眉,暗道不好,连忙看了一眼主位上大惊的燕回,原来燕回避着李苏彧来找他说事的。
正当伏郴要解释的时候,就见李苏彧一脸冷意的朝着燕回走去。
啪!
一个耳光声那么响亮,直接把燕回扇在小案几上趴着。
伏郴一惊!脸色都变了变,嘴巴张得老大。
“难怪你千方百计怂恿本将前来豫州,原来,你来这里是来见英国公府的人!”李苏彧一脸阴鸷的看着捂着脸颊,一脸苍白的女人。凌厉道:“说、来到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伏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正不知道该如何逃脱的时候,就见那高大的男人转身看向他。
伏郴吓了一跳:“二公子,我,我,我……”
李苏彧冷笑:“伏家主与本将夫人单独一起,在说什么?”
这么冷的天,伏郴的额间已经开始冒冷汗,虽然刚刚没有说什么,但由于心虚让他说不出话来了,好似舌头打结了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英国公府是真的想要对付李家。
是以,那股没由来的俱意突然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
“是在说,英国公府好一招美人计,好让我李苏彧死在美人榻上?”李苏彧眯眼,但那骇人的气息仿佛要把伏郴给吞噬了一般。
伏郴唇都在隐隐发颤:“不,二公子,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我的确是与英国公府有来往,但这些事情,我,我怎会清楚?我不过是与……”
“够了!”李苏彧眸光促狭,眼梢上挑:“秦全海,你看着办吧。”
这时,门外又出现一位秦全海,他一脸阴沉,这个该死的伏郴,都说了不要太过分,居然大摇大摆的与将军夫人见面,还说一些不找边的话,真是给他找麻烦,现在英国公府是没有高攀上,还要彻底把伏家给得罪。
伏郴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也冷静了下来,靠近秦全海,说道:“秦大人,我只是与夫人在汴京见过一次面,许是夫人思念汴京的亲人,便说了几句英国公府,二公子,就这般动怒,这……”
李苏彧神色一凛,猛地看向脸色苍白的燕回:“你说、”
燕回像是被吓住一般,声线都在发颤:“他,他说此番云家来了人到豫州,目的是,结识北疆各个知州以及各州县中有望的商人,为云家所用。”
李苏彧轻蔑一笑:“果真是能一手遮天的云家,只是那只手往北疆伸,就有些过分了。”
“来人!把燕氏给我拖下去!”李苏彧说这句话的时候杀气四溢。
就连秦全海都不由的为这位新夫人捏了把汗,王家怎会派这么一个蠢的人跟在李苏彧的身边?这才多久,这颗棋就算废了。
宋峥走进来直接朝着燕回而去,一手提着燕回衣袖往外拖去。
伏郴心里跟着一抖。
“二公子,此事,您看着办。”秦全海不掺和,也不敢插手。
就算如今官家对李家不满,但官家也只能够在物资以及婚事上动手脚,毕竟大胤这些年的江山是李家护着的,官家也没有傻到动用皇权来彻底废了李家,只是有些压制李家的意思罢了。
若李家当真是要较个真,与官家当着整个大胤百姓的面说上一说,官家是不在理的。
所以英国公府胆敢把手伸在北疆来,李家将其手斩掉,就算闹到官家面前,官家也难以包庇英国公府。
而英国府的野心不言而喻!
伏郴知晓这事难以解脱,他立即跪地下来,说道:“将军,在下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云家让在下做什么,在下就做什么,在下不过是一介草民,怎敢不从?况且,况且在下实在是不知道英国公把燕氏送进李家的居心是什么。”
李苏彧坐到刚刚燕回所坐的位置上,冷声道:“所以云家的手伸到北疆来,你也不知?朝廷官员,笼络边疆知州以及商人?是要做什么、谋反么?”
伏郴听到谋反两个字,心尖都颤了颤:“不,不是!”
“不是?”李苏彧狷狂一笑:“这大胤,是官家的大胤,云家笼络官员,不是谋反是什么?!”
伏郴可真是倒了血霉,不过与一年前见过一面的燕回见了一面,说了几句关于云家的事情就背负上了谋反的罪名。
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将军,在下不过是替云家做一些事罢了,可背负不起谋反的罪名。”伏郴有苦难言,即使他野心昭昭,但又怎甘心倒在这里?
李苏彧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语气散漫:“那你说说,怎么解决这件事?怎么让本将军息怒?”
伏郴眼睛一转,连忙说道:“将军,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我伏家有的,伏家定会双手奉上,你看,行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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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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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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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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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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