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刻意等着李苏彧前来一般。
李苏彧的步伐肉眼可见的虚,只是他的双眼依旧锐利,撩袍后在老太君的左手边坐了下来,然后重重叹息了一声。
李老太君见大孙子这般,微微敛神。
“伤势如何了?”李老太君沉着声问道。
“简单处理了一番。”李苏彧靠坐在梨花木圈椅上,轻闭眼,声音低低哑哑的:“不碍事。”
“那三个突厥人抓了一人,另外二人定会想尽办法前来相救,此番我们就等着那两人找上门。”李老太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清晰可见的戾气,浑身都萦绕着一股掌权者才有的凛然之气。
“让祖母担忧了,是孙儿此番鲁莽。”李苏彧睁眸,剑眉微蹙,他总想着那三人好不容易出现,就该一网打尽,省的提心吊胆怕出什么事情。
李老太君轻哼一声:“听闻你去了主屋包扎的伤势?”
李苏彧轻嗯一声吼便没了下文。
“你说说你是几个意思?让那汴京来的女人知道今日为何没有去迎亲?就算拜堂成亲也是赶着的?你这是在向那个女人解释?”李老太君实在是不满意李苏彧的态度,她有多不相信多厌恶官家就有多恶心那个燕回。
她也绝不想看到自己最优秀的孙子会对官家的棋子有情有义。
李苏彧眉峰微挑,看向老太君:“我院外的人是祖母安排的?”
“是老奴安排的。”圆妈妈开口:“公子,这内宅之事,不似公子想的那么简单,既然燕氏是你的妻,自然是要让她明白她的身份,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非官家乱点鸳鸯,公子与燕氏一辈子都不会打照面,今,已成为李家媳,就得让她清楚的明白她在李家的身份,况且,北境与官家就差明面上撕破脸。”
“是啊,若非怕李家背负上谋反的罪名,此番姓赵的所做之事,老婆子我早就率军南上杀到汴京问问姓赵的几个意思。”李老太君的话语中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分:“若现在的李家不全是老弱妇孺,谋反又如何?怕是姓赵的也知道北境的百姓信奉的是李家。”
李苏彧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老太君,神情漠然。
“所以祖母就想着你赶紧开枝散叶,李家肯定不能分什么嫡庶,赶紧给你抬一个平妻。”老太君说着神情肃然了不少:“我话先放在这里,燕氏绝对不能有李家的子嗣。”
李苏彧的眸明显的一深:“二叔的病,还有的医,祖母可以把心思多放在二叔身上。”
啪!
老太君猛地把手边的茶盏摔至李苏彧的脚边,茶水溅在李苏彧的黑靴上瞬间晕染开去。
“以往想着你与王家的亲事,就没跟你安排什么通房妾室,我也想着你能随着娶了王家的女儿返回汴京,远离这北境之地,可李家手中的雄兵到底是不能与汴京的贵胄联姻,如今姓赵的联手王家送来一个冒牌货,我还在乎嫡重孙应该是从你嫡妻肚子中出来?既然姓赵的与王家不仁,我们李家不义又何妨?”
“你这混蛋小子,我告诉你,你冷着那姓燕的,或许我这老婆子还觉得她不过一枚棋子,好好善待她,若是你对那姓燕的上了心,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李老太君眼中杀气那么浓烈:“你知道祖母向来说到做到。”
李苏彧眉峰骤凛,垂下眸瞳,低声道:“祖母,在得知王家女儿被换成燕回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祖母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但祖母也莫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李老太君刚要反驳,李苏彧又道:“就连二叔都知道那燕回不过是个无父无母被人拿亲弟前程要挟才不得不嫁到这北境的可怜人,就算我们李家不善待她也不必做一些阴损的事情来。”琇書蛧
李苏彧的话堵回了李老太君想要说的话,她不甘的瞪着此刻在她眼中大逆不道的孙子。
“我能理解祖母的心情。”李苏彧站起身来,看向李老太君:“祖母心里的那口恶气,不用对着燕回出,孙儿替祖母出。”
话落转身离开堂屋。
圆妈妈连忙上前安抚着胸口起伏的厉害的老太君:“老夫人,公子历来就不是让你操心的人,你放心吧,这件事公子一定也不会让你操心的。”
李老太君指着李苏彧离开的方向,咬牙字眼明了的说道:“那混小子是要做什么?替我出恶气?是要……?”
谋反二字李老太君心惊肉跳。
——
走出老太君的院落后,赵迟就跟了上来。
“二哥,你没事吧,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回来后见你去了你院子,我就没好意思跟上去,嫂嫂把你伤口处理好了吧。”
李苏彧凝神片刻扫了一眼赵迟,冷声:“让江霄去关外守着。”
赵迟微微咂舌,他想到这几日江霄有意无意从他这里打探嫂嫂的事情,又联想到江霄的姐姐,差不多明白是什么让二哥动怒了。
他用着试探的语气问道:“二哥,江霄怎么,惹你了?”
李苏彧并没有回答,他心知肚明江霄刚刚出现的原因,他倒是没有觉得江霄提醒他错了,他不爽的是,江霄竟为了江蕴莽撞的出现在他房中,目的不言而喻。
“二哥不说也没有关系,不过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受伤了总归不好,要不要我去跟嫂嫂说一声,等你伤势好了再赔她一个洞房?”赵迟本在军中惯了,一些体面的话不会说,荤话倒是一大堆。
“不用,今日你也受惊了,休息吧。”
——
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夜晚就这般过去。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亮度,岁秋就来到房中,见到一袭青衣的燕回坐在梳妆台前,惊了一下。
“姑娘,你怎这么早就起身了?还是一夜都未睡?”岁秋走上前,轻声问道。
燕回眸底深沉:“以后我们的路全是荆棘,一定要万分小心才好。”
燕回想了一夜,到底还是小看了李家,她想要在这北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有得到李苏彧的支持才行,但若想要得到李苏彧的支持,这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姑娘,要不就歇了那个心思,毕竟像李家这样的氏族是看不上商人的。”岁秋打心里还是想自家姑娘能与新姑爷有个好结局,起码能在这北境有个自己的家。
“钱可是个好东西,以后阿时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那般多,我怎能看着他永远都被掌控在王家手中?”燕回又怎会不知王家的打算?燕时在汴京城中的少年公子哥中算得上天赋异禀,有很大的用武之地,但想要一个人听话,那就必须有威胁之处。
王家对付他们两姐弟的办法就是,他们姐弟都是对方心中的软肋。
“王家以后怎敢掌控小公子?”岁秋皱着眉:“舅老爷不看别的,也要看看小公子的姐夫可是北境之主,手握重兵,就连官家都要忌惮两分。”
燕回微微凝神,随即嘲讽:“那是李家的,况且,王家难道不知李家手握雄兵?但雄兵和权势相比,到底北境不敢造次,更何况,王家笃定我前来李家后不会得到李家的青睐,可能在王家人眼中,我能好好的活在北境也都是王家的庇护。”
“那姑娘就去得到姑爷的心,只要姑爷喜欢姑娘,看重姑娘,以后谁还敢欺负姑娘?”岁秋不服气的说道:“只要姑娘与姑爷与老爷和夫人那般,只要姑娘你有姑爷护着,谁敢不把姑娘放在眼中?”
窗外的风声渐大,犹如燕回心中那波涛汹涌的情绪。
她怎会不知得到那个男人的心才是最捷进的路,只要得到李苏彧的心,很多事情对她来说就简单很多。
只是,她最知道不能求的就是,人心。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得到李苏彧的心,更何况,李苏彧并非她想象的人。
“姑娘,你现在已与姑爷拜过天地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你不对姑爷上心对谁上心?这一辈子就是姑爷陪伴在你的身边,姑娘你的能力那是锦上添花,但若有姑爷疼爱,那就是圆满。”岁秋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现在担心的就是姑娘与新姑爷没有任何的情义。
“尽管这李家府邸中都在说姑娘你名不正言不顺,但姑娘你就是官家正儿八经指的婚事,与姑爷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姑娘依靠姑爷是应该的。”
燕回轻笑了一声:“岁岁啊,就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是不能依靠的,人心啊,太复杂了,我不想去揣测,也不想去琢磨,我也不会去围着一个男人转,与其想办法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倒不如,手中握实李苏彧想要利用的东西,我只喜欢跟人谈合作,而不是谈、心。”
“姑娘,奴婢看啊,你就是因为老爷夫人的事,你把自己圈在一个壳子里面,谁都不能靠近你。”岁秋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替燕回梳妆起来。
今日开始,她就开始以妇人的发式示人。
卯时三刻。
老太君的人前来院子。
圆妈妈正好遇到从书房出来的李苏彧,眸瞳微动,视线不由的往主屋看了一眼。
此时,主屋的房门被推开。
这院落本就没什么像样的绿植,只有一棵落了叶秃枯的参天梧桐,阴沉的天气平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然,那一袭淡紫锦衣的女子亮眼的很,一出现就引的周遭做着事的下人纷纷往这边扫来。
圆妈妈的瞳眸中也闪过震撼,她是知晓燕回的美貌,但今日又与在酒楼中的不同,到底哪里不同?
原来那日在酒楼之中的燕回简单随和,那样的美让人觉得燕回真的只是个花瓶美人。
然,今日的燕回,那种惊艳的美中带着几丝凌冽。
圆妈妈视线再落在李苏彧的身上,又是蹙眉,很少见到公子穿着一袭白衣啊,许是受伤的缘故,今日的公子眉目轩然,临风而立,往日那肃冷的气息荡然无存,浑身只余一袭和煦之气。
公子温文尔雅?
燕回与李苏彧默契的都走向圆妈妈。
“公子,少夫人。”圆妈妈微微福身:“老太君早早就起了身,就等着少夫人这个孙媳妇呢。”
燕回侧眸看了一眼岁秋。
岁秋会意,立即从身上扒拉一个锦袋塞到圆妈妈的手中。
燕回没有等圆妈妈拒绝,便说道:“我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不懂规矩的地方,还望圆妈妈莫要客气,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圆妈妈多多提点。”
圆妈妈下意识的看向李苏彧,只见李苏彧敛着眉,浑身那肃然凛冽之气又有了。
“给你就拿着吧,以后多多照顾她。”李苏彧说完就提前一步走过垂花门。
圆妈妈收起了那个锦袋,用手指捏了捏,发现里面是一粒一粒的东西,随即凝了凝神。
燕回与圆妈妈微微颔首后也朝着垂花门走去。
圆妈妈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身边人会意直接朝着主屋走去。
而走过垂花门的燕回却见到李苏彧好似在游廊中等着她。
待她走至李苏彧身边时,李苏彧也开始挪动步伐。
“将军伤势可好些了?”犹如第一回相见那般,燕回落落大方,似老友一般关怀,只是言语中的疏离谁都能听得出。
“不疼了。”李苏彧平声道。
燕回想着若以另一种方式识得李苏彧,应该会成为她很欣赏的一个男人,只是她的立场变了,成为了他的妻子,很多事情就不能以商场上那般手段来与这个男人周旋。
她也在考虑岁秋的话,得到这个男人的心。
可,谈何容易?
“等下见了老太君,妾身替将军换药吧。”
李苏彧眉目不动,直视前方,余光不知觉的瞥着女人纤细的身段,随即凝神,这主动的示好,还真是让他觉得不适。
“将军不方便?”燕回直言。
“已无大碍,让夫人挂心了。”李苏彧可没觉得这女人是真的想伺候他。
燕回不再说话,神情间也没有别的情绪,期间李苏彧扫了一眼燕回,二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只要不僭越对方的底线,都能好好相处。
但到底已成为夫妻,很多事情已经捆绑在一起。
直到走至老太君的院落。
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从另一边赶来的江蕴与江霄。
“二哥,少夫人。”江霄笑着喊道,虽在笑但那眼中却格外的冰冷。
“苏彧,少夫人。”江蕴福身一礼后,抬眸看着李苏彧身边站着的女子,衣袖下的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果真是好样貌。
燕回察觉到了一丝僵硬的气氛,她的目光扫了扫昨夜闯进房中的少年,又扫了扫少年身边站着的女子,似乎,这三人间有……故事?
“喊嫂子。”李苏彧淡淡的看着江霄,似乎是在对江霄的称呼很不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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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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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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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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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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