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早已放出风声,开始还只是本村的村民前来看病,因为不收诊费,因此很快便在周遭小有名气,后来方圆百里都有人络绎不绝来。
徐福在村口的大树树荫下放了一张宽大的粗木桌案,桌案上放着笔墨和一片一片散落的竹简,这是要开方子用的。
他们没有太多钱,不够施舍,开了方子,药还需要病人自己去买。
徐福坐在案前,一袭蓝布青衫,颇有些乡野医师的样子。
乡野医师因有一技之长,大多骄纵蛮横,且收取的诊金也不少,能不能治好病又是没谱的事。
徐福大大不同,他与乡野医师最大的不同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刻薄,也没有任何谄媚之色,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wWW.ΧìǔΜЬ.CǒΜ
他的面色总是平和礼貌,显得很是安静。
安静的看病,安静的说话,连走路那东西都不急不慌。
这就是现在的徐福,他是在做一件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事,所以他很认真,也很虔诚,仿佛他不是在替别人诊病,而是那些人在替他诊病一样。
琳琅就在徐福的旁边,她的眼中只有徐福,她的目光里有柔情似水,也有自豪骄傲,因为他的光彩就是她的光彩。
这几日徐福接触不少村民,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力壮的人大概都进了军营。
来看病的人大多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皮外伤骨折之类的占多数,琳琅和小月儿打打下手,整日虽然忙忙碌碌,徐福倒也觉得充实,也还能够应付得过来。
此间大多患者如老农所说,是因为没钱看病,以至于小病拖成了大病,甚至因为小病未能及时诊治而丧生的也大有人在。
天下大乱已久,身逢当世,人命如蝼蚁草芥,像这样的例子,在七国大概比比皆是吧。
徐福有时感叹,这天下真该有人来治一治了!可是,谁有医治天下的方子呢?
徐福治好了很多人,这些人后来都背着筐,送来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自家地里的蔬菜,也有自家做的小食,几乎都是一些吃的东西。
这个世上没有比送吃的更能够表达真挚的心意了,因为食物是生存下去的必需品,也因此没有什么比吃的更加珍贵。
的确,他们既然看不起病,又怎么会有多出来的余粮呢?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将自己的食物送给徐福,以此来表达感谢之情。
他们都是些内心淳朴善良的百姓,他们没有多少钱,甚至有的人根本没有钱。
经历过这几天,徐福不由的心生感慨,作为医者一日,能救一人,便是为天下尽心。
趁着闲暇时,他也教授琳琅和小月儿一些简单医理医术。
琳琅没有做过活计,显得笨手笨脚,相比之下小月儿却很麻利。
小月似乎对医术特别有兴趣,加之她学习时认真努力,能够很快掌握,甚至都可以单独诊治一些简单的病患了。
一连数日,从早到晚,村口大树的树荫下都排起长龙。
原本徐福和琳琅二人打算在此停留三五日,没想到过了七八日,病人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他们不得不再次改变离开的计划。
……
这日排队的人群中一阵嘈杂,几个身穿齐国军服的军士蛮横的拨开排队的人群。
士卒们抬了一个人过来,远远看去,担架上有一人浑身是血,想来是刚刚从战场下来。
琳琅看士卒举止粗鲁,甚至将排队的病患推出队伍,顿时愤怒不已。
她上前喝止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不排队!”
那几个士卒直愣愣的看了琳琅一眼,并不理会,一言不发将人抬到了徐福跟前,然后齐刷刷跪在地上说:“求先生救救都守大人吧!”
琳琅被这几人无视,怒火更甚,她快步追着前来。
她正要发难,却被一旁排队的病人扯住了衣裳。
那些病人竟然在替士兵求情,他们七嘴八舌说道:“姑娘勿怪,让都守先看吧,我们不急。”
都守的命难道更值钱吗?
这话让琳琅听的心里不是滋味,像是听到了百姓被官员压迫的意味,百姓十有八九大概是怕得罪这位都守吧。
琳琅当然不怕,她是齐国公主,她觉得不能坐视不理,即便是伤重十万火急,也不应该如此蛮横霸道。
她觉得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正是因为这里的人都自发的守规矩,这里才能井然有序。
一路跟去,琳琅听到更多人在说:“都守大人是好人。”
终于追上那些蛮横的士卒,琳琅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里。
徐福已经起身,他一边查探伤者,一边心平气和的对焦躁的士卒说道:“诸位莫要心急。”
同时他也听到士兵对于伤者的称呼,这其实让他心生疑虑,眼前这个伤者,正是此地的都守。
都守是一方军政主官,即便是作战也应是坐镇中军,大多不会亲自与敌军拼杀,倘若一支军队没有了统帅,便会轻易遭到瓦解。
看伤者模样,分明是经过生死搏杀的,况且军中都有随行医官,若不是全军覆没,怎么可能来此处投医?
人命关天,来不及疑惑,徐福探明了都守的伤势。
伤者浑身多处刀伤剑伤,有几处伤口较深,失血过多,以至昏厥,探其脉搏,甚是微弱,已经是危在旦夕。
眼下即便是及时施救,是死是活还真不好说,徐福当下能做的只是替他止血,包扎伤口。
一番忙碌处理完毕,徐福这才问那几个士卒说:“堂堂都守,伤势如此,尔等莫非是急于救人刻意诓骗我?”
这些士卒再也不复方才的蛮横,而是蹲在地上默默等待,显得憨厚老实,这是因为他们的都守得到救治,他们自然也就放心了。
其实他们也都是普通农家子弟,只不过是穿上了一身戎装,他们本质与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
有军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草屑,站起身恭敬行礼回答道:“不敢诓骗先生,这确是都守大人。”
“莫非是齐军全军覆没了?”徐福又问。
军士回答:“先生放心,咱们大军安然无恙,燕军不敢攻到这里的。”
这句话也像是在给在场的所有百姓吃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悬着的一颗心都落了地。
“为何不找军中医官救护?”徐福问。
“我等轻骑离营,距离大营太远,听闻此处先生医术高超,因此就近来了此处。”
“还有一事不明,你们都守是如何伤成这样的?”
军士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说:“我等随都守大人探查敌营,因为太过接近,被敌军发现了,一路被燕人追砍,燕人的马快,我等躲闪不及,便与燕人厮杀一处,对方人多势众,都守大人不是武将,我等虽拼死相顾,却哪里架得住燕人人多,混乱之中都守挨了几刀,这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作为一方都守,亲自冒险探查敌情,若是武将也就罢了,但若不是主将,未免太过鲁莽。”徐福一边收拾一边感慨说。
那军士白了了徐福一眼说:“先生大概是有所不知,每逢大战我们都守都是冲杀在第一个的,都守说这样可以激励大军士气。”
另一个军士接着说:“这算什么,有一次我们都守跟敌国将军单独决斗,那燕国将军人高马大,咱郡守一点都不带怕的。”
军士说到这里,徐福扭头特意看了一眼他们口中所说的都守大人,约摸而立之年,身材偏瘦,个子也不高,分明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想象到他跟燕国人单挑的场面,徐福忍不住笑道:“结果怎么样,谁赢了?”
听徐福问及结果,那军士又开始尴尬起来说:“额,燕国将军赢了,谁叫那人生得强壮呢,不过咱都守大人也没吃亏,硬生生把燕国将军的大腿肉给咬下一块来。”
咬人吗?
这便宜讨的也不如何正大光明,徐福不敢再想下去,以齐国都守这样的身份,行这般举动,这种场面着实有些荒唐。
一个武力不高的都守,打仗冲锋在前,亲自探查敌情,跟敌国将军单挑决斗,打不过还咬人,真乃奇人也!徐福心中也是叹服。
说话间,那位都守大人醒了,咳嗽了几声,徐福上前查探,脉搏已然稳定,没有性命之忧了。
他脸色苍白,还是很虚弱,他先是向身边军卒询问了几句,而后又对徐福说:“先生救命之恩,本官无以为报。”
徐福摆了摆手说:“你现在很虚弱,需静养,勿要再说话了。”
听徐福这么一说,那人反而在士卒的搀扶下硬撑着坐了起来。
面无血色的都守勉强摆了摆手说:“无妨无妨,本官现下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的很!”
琳琅在一旁听了很不以为然,心说如此神清气爽,怕不是回光返照。
都守随手又招呼近旁的军士,守护在旁的卫士围了上去。
“你等速速回营,告知大军本官无事,切记不可出城迎战,一切决定等本官回营再做决断。”士卒得到吩咐纷纷离开,只留下一人守护。
此时此间还有众多病患需要医治,徐福没工夫在他这里耽搁,只是徐福觉得他的确是一个好都守,才耐着性子听他说这些话。
徐福回头说:“既然都交代完了,那还是听我的,好生休息才是。”
都守抬头拍了拍胸脯说:“先生不必担心,戎马之人没有那么娇气。”
“我只是提醒,并不干涉。”
都守的性格执拗,看起来似要纠缠一番的模样,徐福看得明白只是想尽快抽身,转身欲走。
“先生留步!”那人从背后叫徐福,徐福停下回头说:“大人可有别的吩咐?”
“我知先生高人,因此想与再叙几句。”
琳琅见徐福此时不得脱身,有些生气的说:“这人好生厌烦,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不必理会他。”
都守抬头,见说话的是一个样貌清秀俊郎的男子,暗叹此人说话好生犀利,似乎丝毫不给自己这一方都守一丝情面。
在徐福听来琳琅的言辞确是激烈了些,此时竟然忘记了琳琅齐国公主的身份,为不节外生枝,徐福连连道歉说:“我这位小兄弟不知是都守大人,无意冒犯。”
都守微微摇头示意无妨,徐福能够感觉到这位都守想要与他多说几句话,所幸并没有什么要紧的病患,小月儿那里可以暂且应付一阵。
此人名声相当不错,与他多说几句倒也无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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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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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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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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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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