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重要,明确二者之间的关系,即是确定个体与整体。
如果不能明确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便不能明确目标,因此难免误入歧途,折戟沉沙。
比如,要发起一场战争,便一定要明确为谁而战,为何而战,这不仅关乎战斗的结果,更关乎战斗的意义。
而这其中的意义,对于发起者而言,是持续前进的力量来源。
前人正是因为对这二者总有混淆,所以总是将维护一种制度,看做维持平衡,进而改变的基础,试图维护固有的制度,来建立新的秩序。
起步便是错的,又哪里会有好的结果?
要真正改变这个世界的现状,让它向着完美的形态发展,不是要修补某一种特定的制度,而是要修补整个社会形态的秩序。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倘若车不够大,池不够深,再多的物,再多的水,又如何承载得下?治标不治本,维护整体,与维护个体,所得到的结果,又怎会相同?
秩序之内的制度,一定不只有单一的类别。
那么,道、儒、墨、法当然可以合而为一,不爱、仁爱、兼爱、偏爱,自然也可以合而为一。
又有什么样的制度,是有利于秩序趋向接近于完美去运行的呢?
徐福以为,无为而治,为天道。
所谓无为而无不为,一定是所有大道的最终到达的终极。
天下列国,贩夫走卒尚且争名逐利,谁又肯无为?
想要无为而治,首先要获取治世的资格,即获得治世的权力,如此有为而方能无为。
是的,幽若是对的。
不过,她只对了一半。
权力从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是只给一个人,还是给千万人呢?
况且,天道浩荡,时光亦是渺小,于人间而言,天道的轮回,终究是太过缓慢了。
天下正在加速溃败糜烂,难道真的要等到沧海桑田,在废墟之上重生吗?
可以,未来当然可期,但前提是,世间的秩序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必须得到维持。
那么,世间的秩序如何维持?
礼乐、仁爱,兼爱非攻,严刑峻法,可以吗?
或许,也可以。
诸子百家不一而足,各有利害,也各有可取之处,以天道建立理想之上的秩序,无论何道、何法、何术、何势,无非趋利避害、取长补短、和谐共处。
和谐,难道不是同一吗?当然不是。
和而不同,就如音律高低起伏,才能奏出美妙的音乐,倘若音律同一,音调同一,便称不上音乐,更称不得美妙。
遗憾的是,一切都是假设,都只是猜测,一切定论,都为时尚早。
再如何神妙之人,恐怕眼界也总有局限,即便能通晓过去与现在,却也无法预知未来。
未来的秩序,理应顺应时代的洪流,循序渐进。
道外是否有道?不是当下所能看到的,也不是当下所能决定的,一如春种秋收,尚且不能揠苗助长,况乎倒行逆施。
世间的公平与正义,世人的权利与尊严,从来都不分明,也不同一,孰轻孰重?孰取孰舍?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当然不能决定该做什么,真正正确的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是为“无为”。
无为,便是无所作为吗?如此,无不为又在何处?
虽然无法确定该做什么,但是不该做什么,一定大有选择的余地。
只要是存在的,必有它存在的理由。
允许罪恶,允许不公平,允许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事情。
无论如何,人不能失去自由。
包括行动的自由、言论的自由、思想的自由。
人也不能随心所欲,人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若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即是完美社会秩序所能创造的最终结果。
这就是终点吗?好像依然不是。
仿佛长途跋涉筋疲力竭,依然看不到道路的尽头,徐福沉默良久。
琳琅看着,听着,许多话,她听不懂,也猜不透。
衣食无忧是永远难以体会饥渴难挨的痛苦的,这是她的自知之明。
他思考的东西太多,满了就要溢出来。
他需要表达,但偏偏他很不擅长表达。
即便表达,世人也很难理解他的表达,这样看来,他身边虽有许多人,但他依旧孤独。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陪伴,只有倾听,只有尽可能的理解,她做不到更多了。
可是,徐福不愿向她倾诉。
不是因为忌惮,不是因为隔阂,而是因为回护。
这些,她都明了,她也一直都明白,支撑他全部的力量,是来自于许多人凝聚起来的巨大希冀,比如她,比如朵儿,比如幽若,比如梦鱼城……
他从那些人里来,故而,要回到那些人里去。
他注定是与那许多人密不可分的,否则,他便也不是他。
她不是在要求他脱离那许多人,只是单纯的希望,他能够歇息片刻,可是,他肯停下来吗?
徐福终于开口对幽若说:“也许你是对的,可是,我想停下来。”
幽若问:“一切都将将开始,停下来难道不可惜吗?”
徐福说:“我在想,难道没有供奉,就不够虔诚吗?难道没有牺牲,便不能救人吗?”
徐福心中已有美好蓝图,可是这蓝图尚且留有太多空白。
他手中虽有一支笔,却不能肆意挥就。
如何落笔,将关乎整个蓝图的大与小,美与丑,这每一次下笔,都是重若千钧的。
幽若问:“停多久?”
徐福答:“不知道,也许很久,也许三五日。”
幽若再问:“停在哪里?”
徐福说:“我和琳琅回云梦泽。”
幽若徐福看向琳琅说:“羽儿在楚,我放心,你呢?”
琳琅捏了捏手心说:“你放心,我也放心。”
徐福说:“既有归宿,你我何必再去打扰,你说呢?”琇書網
琳琅沉默片刻,咬了咬唇说道:“听你的。”
琳琅深知徐福并非无情,她虽不理解,却也不反驳。
想来,大音希声,大爱也应是无声的吧,他停下来,不是为了停下来。
徐福再次对幽若说道:“我们回云梦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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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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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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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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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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